只是细若蚊呐的那么一声回应，却立马被夜九笙捕捉到了。
闵若黎能感觉到他周身似乎一瞬间便鲜亮起来，好似驱壳中终于有了滚烫的魂灵，防身的铠甲被凿开了一道裂缝，露出了里头的柔软心肠。
“既是答应了，那便上来。”夜九笙坐在马车上，一手轻轻掩住扬起的嘴角，另一只手伸向闵若黎。
后者终于从方才梦境一般的氛围中挣脱了出来，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夜九笙方才好像是在表明心意，忍不住再次烧红了脸颊，羞怯地将手递了过去。
原来在腊月冰霜的外壳之下，夜九笙竟是藏着这么一颗热忱滚烫的心的吗，如此不含糊，直接一个直球将她打了个昏头转向。
二人一前一后上了马车，前头的车夫已然开始驾车，车身开始颠簸起来。
闵若黎还没冷静下来，便借着车上的茶水下火，结果越喝越口干舌燥，一直到一壶茶都见了底都没将过快的心跳压下来。
再加之一旁夜九笙毫不掩饰的灼热视线，仿佛烫酒一般浇在心上，闵若黎只觉得自己好似未饮便醉了，稀里糊涂地坐了一路，马车一停下便准备要下车。
却被夜九笙一手拽住衣袖稳稳拽了下来，坐到了他的身侧。
惊惶地回转头，却望进了一双含笑的眸：“这还未到王府呢，急着往哪去？”
闵若黎顿时消了声，她一紧张就容易管不住手脚，只好低头拨弄指甲。
见她这副手足无措的状貌，夜九笙有些想笑，却又怕再吓到这个迟钝的小丫头，于是生生忍了下来，一本正经道：“本王还有些话想同你说。”
闵若黎讷讷点头。
“王府之中虽然已经有了两个女眷，可是本王从未碰过她们——”夜九笙认真地望着她的双眼，一字一句清晰道。
“啊？”闵若黎缓缓反应过来，突然瞪大了双眼，脑回路却一下子转错了弯，“王，王爷，你你不碰柳侧妃和秦夫人，难道是不行——”
她话还没说完，却被人欺身而上，夜九笙面色沉沉地逼了过来，她无处可逃，只好可怜兮兮地缩到了马车一角。
避无可避，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对方凑到了自己身前，两人几乎只有半掌之遥，呼吸都几乎交错在一起。
闵若黎下意识地偏过脸想要躲避夜九笙落在她脸上的发丝，却冷不防被人扣住了下巴。
所幸接下来夜九笙再没有动作，只是拽回了闵若黎意欲逃脱的视线，深深地望进了她的眼底，而后似笑非笑地问了一句：“你可知道胡乱构陷皇室族亲，可是要诛九族的？”
闵若黎早被吓得没了言语的能力，只敢一个劲儿地摇头。
夜九笙却突然将手指点上了她的额头，随后才继续方才他未讲完的话：“这些话我只同你说过，你可要仔细听好了。”
他收回手，等着闵若黎乖顺地点了点头，才接着道，“秦琴儿原先是母妃身边的人，母妃走后，本王怜她孤弱无依，这才给了她一个名分让她在府中得以保全自身。她性子柔弱，不会生事，本王虽然知道她的心思，但多年以来本王对她只有感谢，其余再没什么别的想法。”
闵若黎屏息静静听着，越听越感觉对方像是在报户口，但是眼下她周身受制，自然不敢发表自己的意见，只敢乖乖地点头。
注意到她没什么太大的反应，夜九笙却是有些不悦地皱起了眉头，微微直起身，质问了一句：“你当真有在听本王说话吗？”
闵若黎如临大敌，赶忙抬手起誓：“天地良心，奴婢一个字都不敢漏。”
夜九笙狐疑地望了她一眼，将信将疑：“那你说说，对这事怎么看？”
闵若黎只好硬着头皮做阅读理解：“秦夫人确实落落大方，秀丽温婉，我见犹怜。”
说着说着觑着对方越来越沉的面色，便知道这又是说错话了，赶忙闭口不言。
夜九笙一脸恨铁不成钢，忍住了想要敲开眼前人榆木脑袋的冲动，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继续问道：“那你看柳鸾如何？”
“柳夫人？”闵若黎挠挠侧脸，想想就有些屁股疼，于是实话实说道，“很凶。”
夜九笙没想到她突然耿直至此，忍不住失笑：“倒是实诚，柳鸾她确实不是个善茬，有太后在她身后撑腰，她这些年在王府中掀起过不少风浪——”
闵若黎终于捕捉到了关键点，愕然抬头：“她是太后的人？”
夜九笙面色不虞地点了点头，沉声道：“她便是太后安插在摄政王府的一枚棋子，你千万要留心她。”
闵若黎明白对方这是在关心自己，赶忙点点头：“我会的王爷。”
说完又忍不住思绪翩飞起来，她先前从未觉得夜九笙竟能对她关照至此，竟能将王府秘辛都一并毫无保留地告知于她，感念于对方的情意深重，同时又不可避免地担忧起自己的身世来。
就现在的种种迹象表明，她这原身的身份似乎也同太后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如若她先前真的是太后送入摄政王府的人，那岂不是也是像柳侧妃一样的存在，若是日后出了什么不测，又有了什么把柄拿捏在了太后手上，说不定还会对夜九笙不利。
可是最令她为难的是，她又不能将自己是穿越者这一重身份告诉夜九笙，即便告诉了，这般天方夜谭一般的说辞，他也势必不会信。
如今看来，如若她当真身份有异，似乎根本就没有辩驳的余地，并且还可能伤害到夜九笙——
夜九笙静静地望着她，好似窥颇了她心中想法，伸手捏了捏闵若黎的掌心，柔声道：“你不必如此担心，本王知道你必然是个言而有信的人，说过的事情定然会奏效的。”
闵若黎怔怔抬头，望向眼前人，眼眶都有些酸涩。有了夜九笙的信任，方才的那些忧愁似乎会瞬间散走了一半，尽管前路未明，她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如今唯一能做的，也只有暗自祈祷自己不是太后派来的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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