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北的屋子里,光线未免有些昏暗,霍明玉跨进门,一时间只能看到霍修侧对着这边的模糊的轮廓。
“哥……”
霍修转身,背光的眼睛像是两潭池水。“程姑娘失贞之事跟我没关系,龙三半年前就到了京城,擅自替我做了这些事。”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因为,他知道我们的母亲是被害死的。”
霍明玉眼圈儿一下子红了,她走到他面前:“你有什么证据!”
“母亲牺牲的时候那场仗,当时形如何你应该也听过不少次,那场仗本是不应该牺牲如此惨烈的,而母亲身经百战,经历过多次更险恶战势的她,更不可能会栽在那样一场收官战事上。但她偏偏栽了,栽在天下太平尘埃落定的那刹那,你不觉得奇怪吗?”
霍明玉微怔:“可是敌人也不弱,当时大梁将士接连大捷,在那当口轻敌中招也很正常。”
“别人或许会,但母亲不会。如果她会轻敌,就绝不会在出征之前做出那么详细的布署了!如今藏书阁墙上挂着的舆图,一部分是当年她出征前细细研究过的,一部分是她带去广西,每出一次兵都拿来与众将一起研究过的。你觉得,能把一场战事如此放在心上的人,她会轻敌吗?”
霍明玉被他逼问得说不出话来。她没有话可用来反驳。
可是……
“你再想想,母亲出事的当口,是个什么样的当口?”
就在她想提出质疑时,霍修又开口了。这一次吐出来的声音明显沉缓下来。
霍明玉重新运作脑筋,片刻后她却是摇了摇头。“那时候我还不年幼不懂事,不太明白。”
霍修低哂:“你自然是不知道。不但因为那时年纪小,也因为后来没有渠道得知这些。大梁安定之后,母亲本已解甲归田,放马南山,只想回到内宅安心当个贤妻良母。那场仗也根本就用不着再派她去。
“但是慈宁宫太后却几番游说,劝她为天下女子作表率,去打完这场有把握的仗,还允诺回来封她一个王爵,母亲才被她说动,重新披挂上阵。母亲当然不是冲着那个王爵去,而是为了那句给天下女子翻身做榜样。但她这一去,就再也没有回来。”
霍明玉讷然:“你是说,母亲的死和太后有关?”
霍修缓步踱过她身边,整个人没在阴翌里:“只要再了解几分霍家当时的声望气势,你就不难知道是为什么。事实上,提出给母亲封爵的是母亲的同袍战将和部下,并非宫中最先提出。
“凭借母亲和父亲双方的功绩,一旦封王,霍家的地位声势会超过在朝任何一家勋贵,即便是不封王,有那么多功绩傍身,霍家也是朝中谁都不敢小觑的家族。
“站在皇家的立场,他们很容易生出尾大不掉的担心,尤其当时朝中一部分人对此呼声极高。所以当时宫中迟迟未曾下旨,所以直到广西告急,太后才直面回应此事。并抬出天下女子施压,劝动了母亲南下。
“你看,这一连串的事情,都是有因由的,母亲死了,霍家实力削弱至少一半,再也不能成为陆家的威胁。有这个理由存在,加上偏偏在沙场死去的又是母亲,而不是别人,你还能觉得这是正常的吗?”
霍明玉退后半步,后腰抵住了桌沿。“可是太后,太后和先帝对我们都很好……”
“能不好吗?”霍修从那片阴翌里转身,“杀了头狼,谁还会在乎两只小狼崽子呢?你为什么不看看,这些年她对我们好,她收获了什么?她收获了臣民的口碑,百姓的称赞,完善了她完美的形象。这买卖于她而言,不亏啊。”
霍明玉咬紧了下唇,双眼已经变得通红了。
“你怎么能肯定这一切?这全都是你猜测的吗?”
“倘若没有证据,那我岂不是成了个莽夫?”霍修缓缓坐下来,说道:“当年她出事的时候,父亲就在她不远处,他亲眼看到一柄长枪飞过去投中她胸口的,那是我们汉人的武器,但他赶过去的时候,母亲已经倒下了,那杆枪也不在了。他后来反复地察看过母亲的伤口,那的的确确是大梁军中所持的长枪。
“他留下了一些证据,如果你想看,我也可以给你看。”
霍明玉揪紧衣襟,眼泪流下来,声音不知不觉也变得低哑了:“有没有可能,不是太后下的手,而是别的人?就比如这次盗走甲衣的人——”
“除了太后,还有谁有理由杀她?她死之后,除了宫里,除了陆家,还有谁得到了好处?”霍修抬起头,眼里迸射出锐光,“何况哪里有什么盗甲衣的人?甲衣始终都在我的手上。”
“你!——”
霍明玉倒吸一口冷气,瞬时屏息瞪大眼了,“是你?!”
“是我。”他淡淡道,“押送甲衣进京,以及甲衣被盗,不过是我能够回京复仇的一个名正言顺的理由罢了。那是母亲的遗物,那上面还有母亲征战流过的鲜血,我怎么可能容它有闪失?”
霍明玉看了他半晌,才急促地喘起气来:“难怪,难怪你一点也不着急查案,难怪你——你想怎么复仇?难道你想造反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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