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晨光熹微。
江月在第一声清脆的鸟鸣中醒来，站在篱笆院里伸个懒腰，眺望远处的绿树青山。野外的空气格外清新，带着甜丝丝的花香味，沁人心脾。
这才是真正的田园生活，远离喧嚣，悠然自得。
江月取来清澈的泉水淘了米，用慢火熬着粥。
她洗漱整理完，天色完全亮了，各种鸟儿的啾啾声此起彼伏，交织着一首美妙的晨间乐曲。
江月小心翼翼地拿出白狐皮，还有一块同色的里衬布，平铺在炕上。
她决定自己做坎肩，一来节省时间和费用，二来更能彰显诚意。但愿教书先生能收下这份特别的束修礼，进而能收下阳儿这个特别的学子。
江月找来一块质地松软，像粉笔似的，能写字绘画的画石，分别在白狐皮和里衬布上轻轻勾勒出坎肩的裁剪式样。
江月会针线活，裁剪虽然不是很精通，但也跟母亲学过，昨天在那家裁缝店里旁观了一会儿，又学了几招。
坎肩无袖，式样简单，倒也难不住江月。
这张白狐皮格外大，不知是什么品种的狐狸，类似大犬，做个坎肩足够了。当然一般体重的人穿可以，太胖的穿不上，江月特别希望那个教书先生身材标准一些。
江月深吸一口气，咔嚓咔嚓利索地剪好式样后，飞针走线缝制起来。
江月专心致志地缝了一个时辰，白狐坎肩终于做好了。江月还在第一颗盘扣的旁边，绣了一朵栩栩如生的雪梅，更显素雅别致。
江月左瞧瞧右看看，感觉还不错，挺上档次的，触手光滑柔软，冬天穿在里面肯定暖和舒服。
阳儿已经收拾妥当，穿着一身用香皂洗得干干净净的衣服，用包袱装着笔墨纸砚。
饭后，江月送阳儿去学堂，经过哑巴美男的竹屋时，江月往里瞄了瞄，没看见他。
阳儿一路上紧紧拉着江月的手，小脸上带着第一天去学堂的兴奋和激动。
江月柔声道：“阳儿，你听姐姐讲，今天如果先生执意不肯收下你，你别伤心，我们再想别的办法。姐姐一定让你有学上，有书读。”
“嗯。”阳儿乖巧地笑笑，“我想快点学会写字，帮姐姐记账。”
江月摸摸阳儿的头，又嘱咐了几句，让阳儿有个思想准备。
说实话，此时此刻江月心里比阳儿更忐忑，本朝根本没有女孩子入学读书的先例。无论是京城还是乡村，无论是大学堂还是小私塾，全都是清一色的男学子。
在这种大趋势下，要想说动教书先生收下阳儿，比登天还难。
江月知道希望很渺茫，但总归要去努力争取，给阳儿争取上学的机会。
江月暗中鼓了鼓劲，迈进了鹿寨村私塾的门槛。
里面整整齐齐地坐着一群男孩，目测有二十多个。江月记得前几天来借纸笔时，才三五个学童，现在一下子这么多了，读书声朗朗。
教书先生穿一袭白色的长衫，背影清瘦俊逸，如一竿雅韵的墨竹。
江月暗喜，如她所愿，先生挺瘦的，白狐坎肩完全能穿得上。
先生手执书卷，一边和学生齐读，一边巡视着学生的读书情况。
江月出于礼貌，没有上前打扰，她觉得先生的背影有点熟悉，一时间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先生转到最后面，转过身来朝前走，一抬头和江月四目相对。
江月讶然出声：“小美男……哦，不，楚……云帆，楚先生，你好！”
江月万万没想到新来的教书先生竟然是，她在江家院子与河边两次遇到的那个，霁月清风般的翩翩美少年。他小小年纪就考中秀才，当上教书先生了，厉害厉害！
看着江月慌乱失措的样子，楚云帆唇角勾起一抹云淡风轻的笑意：“江姑娘，很高兴再次见到你。”
江月暗暗叫苦，之前乱七八糟的称呼他，什么小鲜肉，小美男，小哥哥，小男神，带着几分轻浮调戏的意味。他会不会生气，对她产生不好的印象啊？
完了，这下求到人家门上了，还怎么开口，请他收下阳儿啊。
江月愁眉苦脸，柳叶眉成了倒八字，咬着嘴唇考虑对策。
楚云帆被她滑稽的神态逗得唇角笑意加深，温声温语：“江姑娘来学堂所为何事，有需要小生效劳之处，尽管吩咐。”
太客气了！？
整得江月更不好意思开口了，来了总不能什么都不说就走吧。
江月看看阳儿期待的眼神，咬了咬牙道：“楚先生，我想让小妹江阳儿来学堂读书。”
楚云帆微楞，眨了眨清泉般澄澈的眸子，弧度优美的长睫跟着颤了颤，犹如翩飞的蝴蝶。
江月的心也跟着颤了颤，既已开口，断然不能打退堂鼓。
趁他还没有拒绝，江月赶紧把昨晚想好的说辞，竹筒倒豆子似的，霹雳啦啦往外倒。
什么花木兰从军，穆桂英挂帅，祝英台女扮男装去学堂读书的故事，统统简练地讲了一遍。主题就是巾帼不让须眉，男女平等，凭什么男孩子能顺利进学堂，女孩子就被拒之门外？
江月充分发挥自己的口才，引经据典，理论与事例结合，讲得滔滔不绝。
楚云帆听得一愣一愣的，为江月新颖的观点所震惊，也为她的口才所折服。
楚云帆虽然是古代人，但并非墨守成规的顽固分子，他喜欢创新，尤其敬佩江月女性意识觉醒，敢于打破传统观念的桎梏。
若不是亲耳听见，谁能相信这样振聋发聩的言论，竟是从一个乡村女孩的口中说出来的。楚云帆没有见过别的巾帼英雄，只凭这一点，他认为江月堪称巾帼英雄。
江月累得喘了一口气，停下来，惴惴不安地等着楚云帆的答复。
她虽然说了这么多，但对古代人而言，这些都是天方夜谭，他们也许非但不赞成，还会笑话她异想天开。
楚云帆静静注视着江月，此时的她，带着几分安然和怯意，如同一个忐忑地等着大人认同的小女孩，平添几分可爱与娇柔。
楚云帆微微一笑，清泉漱玉般的声音缓缓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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