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这一击落去,赵家全体绝灭。
一切夙怨,都将成为过眼云烟。
然而,杨轻舟握戟的手臂,在不住地颤抖,怎么也无法挥下最后一击。
他想起了前些时日的深夜,那个倒在家门前的年轻身影。
那人全身上下都是血渍,没有一处完好的地方。
“我叫赵立,携机密而来,请……帮帮我。”
青年脸上挂满了悲伤和绝望,可眼神中却闪着一份不放弃的希望和坚定。
杨轻舟瞪大了眼睛,看着那人身上深深的血痕。
这个伤势,不应该早就死了吗?他到底经历了什么啊……
是什么,让他坚持着敲开门的?
杨轻舟怔在了原地。
旋即,向那人伸出了手……
两行泪水,瞬间模糊了杨轻舟通红的视线……
接下来的几天,两人不停地交流所掌握的信息,同时进行紧锣密鼓的谋划。
同样的仇恨,让他们二人一见如故。
星空之下,两人在房顶上喝着酒,抒发心中的抱负,和对先祖的憧憬。
书房之中,两人辛勤罗列着别墅周围各个巷道的布防和守备规律,为了活捉五毒少主黑罕邢而殚精竭虑。
两人夜行潜伏,轮流值夜。
两人彼此照应,相互鼓励。
期间,二人成功生擒了一个活跃在都市中的疆土五毒小头目。
就在快要逼问出什么的时候,那人丧心病狂地自戕,从他的腹部猛然窜出一条毒蝎,袭向了自己……
就在这危急关头,是赵立挡在了身前,替自己吃了这一毒螯,险些丧命。
可为什么……会变成如今这个样子呢。
杨轻舟心中痛得无法呼吸,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噗……”
一丝鲜血,从杨轻舟的嘴角溢出。
他的手腕剧烈颤抖,身形都站不稳了。
“轻舟……对……对不起……对不起……”
一道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梦呓之声,突然响起。
赵立已经昏死了过去,他双手无力地比划,仿佛在做一场噩梦。
由于伤心至深,他每次张嘴,便不停地往下淌着血。
杨轻舟猛然抬起了头,泪水瞬间夺目而出。
家人在自己眼前被屠尽……祖母为了掩护自己逃生爆体而亡……
为着心目中的“祖辈宏愿”而啃着树皮,喝着沼泽水爬出贵山,却被视为信仰的老祖宗击溃了内心。
赵立……你也很难过吧。
你哪怕悲痛昏迷……都依旧不忘替祖辈向我道歉吗……
“痛哉我武烈杨家,惜哉尔忠勇赵氏!苍天悠悠,你赵忱,何薄于我等!”
杨轻舟仰天长笑,悲恸万分。
他一挥衣袖,手中的长戟被他凌空甩出,狠狠贯入了冰层之中。
“轰!”
整个冰窟发出一声巨响。
无数冰屑翻卷,一道道雾气氤氲而起。
“噗通!”
杨轻舟面向青铜棺椁,双膝跪地。
他的额头重重地磕在了冰面上,十指扣入了冰层之中,鲜血染红一片。
“老祖宗……恕不肖子孙杨轻舟,无力向赵家索仇。”
杨轻舟嘶声道。
当最后一个字歇斯底里而出,他的身体一阵摇晃,昏了过去。
“踏踏。”
陆三生从寒冰雾气之中一步步走出,来到了杨轻舟和赵立中间。
两族恩怨,旁人终归是无法插手的。
百年纠葛,最终以此收场,可悲可叹。
希望两个后生早些度过心劫才好。
陆三生轻叹了一声,手掐《清心诀》,随之一挥。
两道光点在空中亮起,缓缓沉降于杨轻舟和赵立的身上。
一道澄金色的光芒,两人身体之上涌动,如夏日的海浪。
地上的两人被金芒托举而起,离开了冰凉的地表,紧皱的眉心也缓和了下去,最终沉沉睡去。
陆三生从地上站起,目光落向了青铜棺的方向。
“杨苏,三百年了,可莫怪我今日才来看望你啊。”
陆三生微笑道,语气温和。
一道微风拂过,雾气弥漫。
似在深沉呜咽,又似在深深鞠躬。
……
贵山深处,蜈岭山巅。
一名秃头带疤的老者坐在山崖之间,举着一枚黑色棋子,迟迟没有落下。
他瞥了一眼与他对坐的白发老者,眼神犀利,道:“噶莫,这次圣蝎一脉的少主带来的消息……很不一般啊!”
名为噶莫的白发黑袍老者,微微抬眼道:“你想说什么,便直接说。”
“若真是三百年前那人,四脉之主必然出关复仇,一旦得手了,那可是泼天的功劳!你何不与我甘桑走一趟蜈岭,怎么也得前去分一杯羹吧?”
甘桑眼角露出一抹邪气,低声道。
噶莫听罢,直接丢下手中的棋子,冷笑道:“圣蝎那帮蠢货,为了抢功,居然提前跑去下倾布置棋子。这便罢了,还出了个盗窃圣蛇令牌的叛徒,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如今圣蛇突然不知所踪,若真是那人出的手,咱们的谋划早就已经暴露了。呵呵……这可真算是一桩大功劳!等四脉之主出关,一巴掌拍死他们都有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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