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山之上。
白发老儒生手足无措，表情中极有惊喜疑惑，也有惶恐不安，连忙上前搀扶起杨青帝，说道：“杨将军如此身份，老朽当不得如此礼遇，重了重了。”
二乔看在眼里，喜在心中，姑爷心性如何，一向机灵的她已经摸头一半，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行这般礼节，诚意十足，与其说算是对当年之事做出的一种姿态，倒不如说是给老儒生和夫子庙一个面子。
吕素跟在身后，一并行过礼节，她倒是对于夫子庙的过往看得很轻，这与大多数读书人对这里的向往很是不同。
在这位极有自己想法的女子看来，这世间的书籍有两种，一种是有形的，一种是无形的。
有时道理在书籍内，可有时做人却在书籍之外。
若是一味尊捧圣贤书，不闻窗外事，算不算得上迂腐她不敢替大多数人说，至少在她吕素眼中是瞧不上的。
让美少年更加震惊的是接下来这一幕，在杨青帝行过揖礼之后，老先生身后的一众书生门徒，竟然纷纷双手合十，交叉握于胸前，齐刷刷地退后一步，然后躬身行礼，以示尊敬。
世人皆知大秦铁骑以骁勇善战而闻名天下，当年六国战事中，杨老将军麾下轻骑往往在诸多战场间来回奔赴穿梭，以奇快的速度支援袭击，或许与虎贲军重骑正面碾压的强悍实力无法媲美，但其快速奔袭千里，灵活作战的本事，时至今日仍然令无数六国旧将闻风丧胆。
老儒生心中无限感叹，昔日里那顽劣调皮的少年终究还是转性了，这对大秦是一件好事，可对自己那位心高气傲的徒弟而言，未必就是一件好事。
老儒生内心五味杂陈，情绪复杂地带着一行人走入庙宇，步子落于老儒生身后的杨青帝笑道：“还要麻烦老先生帮忙安排下住宿。”
老儒生点头说道：“这个自然不需将军多言，夫子庙自会安排妥当。”
进了庙宇，杨青帝四处打量了一番，看着房梁上的灰尘和蛛网，打趣道：“天下读书人可都把这里当做是千金不换的神仙屋，世子们可是想方设法挤破脑袋往里面进，您倒好，这儿的门庭都冷清出一个境界了。”
老儒生汗颜笑道：“将军抬举了，天下乾坤已定后，没有读书人的位置，夫子庙自然就日日不如以前了，没法子的事情。”
杨青帝摇头道：“百越未定，北狄猖狂，天下既然未定，那这天下，自然是打天下人的天下，可真有那四海归一的一天，陛下冷静后回过头来，终究还是治天下人的天下。”
吕素眨了眨水灵的桃花眸子。
言谈闲聊间，老先生一口一个小将军，当局者只觉得风轻云淡，可却把局外旁观的美少年着实吓得不轻。
大秦尚武，这是天下百姓皆知的事情。
尤其是大秦统一天下之后，更是大兴武力，能够在游弩手中当个伍长，对寻常人已是光宗耀祖了不得的事情了。
何况是一位将军？
闻人歌虽说已经猜到杨青帝身份不凡，但就这身兴头打扮，又无军伍压阵、随从保护的，再怎么往大了想，最多也就是位官家少爷。
可听老先生提及往事时，这位有着女子娇美面容的少年不由得从心底打了个寒颤，要知道先生口中的那位老将军，当年可是大秦铁骑中实实在在的实权将军。
无论是千里奔袭吴楚还是快速闪击巴蜀，那支唤作“细柳”的轻骑，如同一把锋利的剑刃，在无数六国子民的心上割开了一道道伤疤。
闻人歌眼神闪过一丝明亮，仿若一位向往江湖已久的穷酸少年第一次揣着银子走进铁铺，看到了墙上那无数利剑的场景，他脸色涨红，眼神偷偷地在杨青帝身上上下打量。
要说想要在如今不待见儒生的大秦朝大展宏图，走入军伍绝对是一条良路佳境径，而这位将门之后，或许是自己最好的跳板。
离了庙宇之后，吕素和二乔去后面收拾屋子，此行出来后，吕素几乎放弃了以前大小姐的生活方式，见过很多人很多事，明白很多道理之后，更知道某些事情亲力亲为的重要性。
和老儒生闲聊一会后，直言不打扰老先生休息的杨青帝来到了庭院散步，美少年闻人歌瞅准机会后，自然跟了上来。
杨青帝晃悠着一支竹棍，搅弄起身前小池中的清水，赶着几只短尾锦鲤四下游动的同时，瞥了一眼站在身后的闻人歌。
正好在偷窥杨青帝的美少年被逮了个正着后，连忙扭头望向别处，假装不知情的样子。
杨青帝平静道：“知道我的身份了？”
闻人歌咬着嘴唇不肯说话。
杨青帝微微一笑：“有没有吓得屁滚尿流？”
美少年表情愕然，如同百日见鬼。
杨青帝哈哈大笑道：“要是你师兄在，肯定会说上一句，什么屁滚尿流，老子屎都吓出来了！”
这般轻佻污秽言语，竟是从一位职位还不小的将军口中说出，美少年说不上喜欢或厌恶，只是脸色涨红，耳根滚烫，羞涩得宛若第一次同房的小娇娘。
杨青帝顿了一下，手握竹竿扭头坏笑道：“我跟你师兄关系虽说不错，但毕竟那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了，到时候登棂灵山，万一打起来的话，不求你帮忙，不出手就行。”
自打来了庭院后便一直不敢直视杨青帝的美少年悄悄抬起头，惊鸿一瞥后，又赶忙低下头，看向脚尖处。
“你真是大秦陛下亲封的大将军吗？”
杨青帝点头道：“将军不将军不知道，大确实大。”
美少年缓缓抬起头来，露出一抹羞赧笑意。
虽是少年，可却比那女子还要妩媚动人。
果然，最懂男人的还是男人。
闻人歌轻咬薄唇，眼眸情意四流，款款而行，走向杨青帝。
杨青帝赶忙摆手拒绝道：“别整这一手，本将军没有这种特殊癖好，再说了，就算有，也不可能是你这样的小相公。”
闻人歌一愣，掩住嘴巴，忽然发出一阵软糯悦耳的轻笑声。
可看他的表情，与其说是在笑，倒不如说更像是在哭。
杨青帝揉揉头。
娘的，世上怎还会有这样的妖孽，差点儿就把持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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