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枢管制区”外壳的山脉,人工开凿的巨大平台上,特巡厅残部的一众领队早已等候多时。
应邀而至,一次祈求,一场谈话。
时间再次过去一个昼夜的轮替。
在隐秘的圆桌上,领袖究竟和这位“掌炬者”谈了什么?无从得知,只是,既然范宁选择了“祈求”,选择了真正的会面,从领袖预先的指示来看,应该是会有所成效的。
况且范宁从缄默档案室中走出后,也的确给了众人一个机会。
他用几分钟的时间听取了对于“新世界”的设想与分配,也听完了众人“有需要效劳随时吩咐”的表态,淡淡点了点头表示知悉,才走出大门。
如今,那道随其移动的桃红色屏障,一直都盘绕在与“中枢管制区”山脉交接的邻近一处山谷。
拉絮斯枯瘦的身影立在最前,身后的调查员和士兵们沉默如铁,众人目光不时扫过“庇护所”静静流动的光影。
里面的河流与白色小屋同当日所见相比,一直没有发生变化。
起初,众人以为这位性情难以捉摸的大师,仍在进行最后的冥思或准备,但随着时间的推移,一种不安的沉寂开始在月夜下蔓延。
“要不要还是进去看看?”一位邃晓者提议。
“不太好......算了,去看看吧。”拉絮斯沙哑开口,自己否定了自己说的话,“我自己去......别跟太多人。”
“范宁大师,打扰求见。”
对下属交代完毕后,拉絮斯提气喊了一声,枯槁的脸庞掠过种种疑虑,迈腿跨进光幕。
没有阻力,也没有任何灵性的波动,屏障背后骤然变幻的景象,让拉絮斯瞬间僵住。
凋敝,荒芜。
这里只剩一片死寂的废墟残骸,唯独那条之前凭空出现的河流看上去暂还洁净,但一旁的白色小屋已经覆盖上了灰败的菌斑,地面的砂石和泥土干涸板结,空气中弥漫着尘土与衰败的气息。
这里,早已人去楼空。
只是一片神性秘氛的残留而已,最多再待得几个小时,外界崩坏的滥彩就要彻底同化这里了。
“他......自己走了?”得到示意可以进来的几位副手,都是难以置信地交换着目光。
几人沉默地在废墟上走走停停。
靴子踩在碎石上,发出咯吱的轻响。
又有人将视线长时间地停留在......那座衰败的白色小屋曾经的“后院”方向。
其上空萦绕着某种更加奇特的秘氛,似“烛”而非“烛”,充满矛盾,充满自洽,失落又热忱、平静又悲悯、怅然又释然,种种近于实质般的神性。
“不是走了。”拉絮斯缓缓摇头,声音干涩,“是‘出发’了。”
这几人抬起眼皮,望向“庇护所”外那片更加广阔、也更加恐怖的崩坏世界,眼神复杂。
“可怎么没叫上我们,也没安排什么事情?按理说,领袖的交代应该......”旁边的手下不解。
“不会偏离轨迹的。”
拉絮斯深思间长长呼出口气。
“‘新世界’的目标绝无第二种可能性,也许在具体的行动考虑上,此人还有一些别的想法或顾虑吧......他想完全靠他的南国投影建立‘规则锚点’?即便早已应该知道这条路铺展不开?还是他宁愿孤身重登高塔,也不愿同‘狂怒银片’和‘管制区’的效力合作?......”
大人物与大人物之间的交流与权衡,他们也无法涉足更多深层次的博弈。
无论如何,领袖的安排必是既定的轨迹。
“庇护所”也好,“管制区”也好,都是为了建立和强化规则。
以期纷争的重现。
“原地待命吧,后续有消息则协助行事。”
拉絮斯作出安排。
即便没有消息,特巡厅自身着手于“管制区”的维持与扩张,也是领袖交代的意志。
“愿新世界候于长夜之尽头。”
“愿新世界候于长夜之尽头。”
领队们望着山道往下的方向抬手致敬,只是不知所致敬之对象究竟指代何人。
范宁的确走了,已有不短之时间。
他独自一人,抱着那把“伊利里安”吉他,腰部悬着失明的“守夜人之灯”,就这样行走在真正的、无边无际的崩坏之中。
病态的光线恒久投射而下,苍白、青、绿、肉色与粉,山脉的阴影蠕动拉伸,五光十色的粘稠小溪在其间蜿蜒遍布,范宁的衣衫和鞋子很快就已遍布不知名的污渍和破口。
偶尔,在漫天漂浮的花粉与孢子的低语声中,他会去遥望一眼似乎是曾经“城市”或“村镇”的片区,那些地方从形态上,就像被孩童随意揉捏后又丢弃的彩泥,体积上却又怪异、巨大、不协调,相比之下,范宁的身影显得异常渺小。
“你所见的,不过是结果。”
“......要真正想清自己所欲求、所欲争夺的东西,关键还在你自己。”
“如果根本就没准备‘行动’的话......”
“爱是永不止息。”
“谁知都是虚空,都是捕风。”
“那美好的仗我已经打过了,当跑的路我已经跑尽了,所信的道我已经守住了......”
种种思绪在范宁心中交织、碰撞、沉淀,但最终,都只是构成着一种近乎“普累若麻”特性的平静与决意。
他走的方向既没有背离那个“目的地”,也谈不上是刻意“为之而去”。
没有人会在这么一个令人发疯的世界闲庭信步地绕行。
但范宁的状态绝对不是在赶路。
“我朝下转向神圣、隐秘、难以名状的夜。”
“这世界沉在一个深渊里,地盘荒凉而寂寞。深深的悲情拂动心弦,我欲化为露珠沉坠,与骨灰混合粘连。”
“遥远的回忆、青春的心愿、童年的梦幻、漫长人生的短暂欢乐和注定落空的希望,披着灰蒙蒙的衣衫纷至沓来,像日落后的暮霭......”
范宁口中轻念起在德意志被誉为“蓝花诗人”的诺瓦利斯的诗篇,怀中的“伊利里安”吉他被手指扣动,灵性的涟漪荡漾而开,如石子投入水面、飞虫落至蛛网。
异常地带遍布的病态事物中不乏“乐器”。
而现在,一路走过的“乐器”都在随之发声,那首“入夜的管弦乐”再次响起。
只是,听起来和初版有些不一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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