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大宝背着秦含秀回家，路上就听她在背上念念叨叨。
“你当初为啥要娶我啊，我这么没用，地里的活做不得，家里的活也做不好……”
曾大宝无奈地道：“胡说什么啊，当初把你娶回家，不知道多少人羡慕我呢。”
很显然他们俩对于这段婚姻的记忆是不一样的。
秦含秀只记得自己是个干啥不会的小脚女人，出嫁的时候年纪又大了。
在水尾，大队上的女人都嘲笑她的小脚，还会欺负她。
家里连灶台都是曾大宝操持的，她是真的啥也不会。
而曾大宝的记忆则是，在光棍成群的几十年前，他娶到了一个天仙下凡似的漂亮女人。
人人都羡慕嫉妒他，他年轻的时候那一把力气，都用来打跑那些臭流氓和保护他媳妇了。
“妮儿也是被我宠坏的……”秦含秀哭道，“你干啥娶我啊，我就是个祸害。”
曾大宝背着她稳稳地走着，一边道：“妮儿的事儿……是她自己的造化不好。”
秦含秀继续哭：“现在可好了，我又把坏事带到大山家来了。”
闻言曾大宝只说了一句：“这事儿不怪你。”
这几天他都被撵在外头，是因为秦家那姐儿俩很清楚，只要说服了他媳妇，让他媳妇来跟他说就行了。
难得的是，秦含秀跟那姐儿俩呆了那么些天，她还知道那是“坏事”。
看来女儿的死，真的让她脑子清明了。
“怎么不是怪我？都知道我是个废物，所以她们俩才来闹我。大山和玉啊，这两天也过得不好，都是因为我没用……”
秦含秀越哭越伤心：“我今天想找他俩，都没找着，我连路都认不得……”
“要不把我领回来就好了，给他俩添麻烦，还要连累你到老了都过不好。”
反正千言万语就化成一句话：“你命苦，娶了我这么个废物……”
曾大宝是个沉默寡言的男人，都一起生活了几十年了，也跟不上媳妇那婉转的心事。
他们的结合属于典型的秀才遇上兵。
秦含秀是知书识字的秀才，曾大宝是个一根筋的兵。
一如既往，他只能在妻子哭的时候沉默以对。
秦含秀也没指望他回答，因为她也习惯了。
就在她哭得有点晕的时候，就听见他说了一句……
“不要再说你自己是废物了，也别说我不该娶你了。”
秦含秀茫然地抬起头。
曾大宝把她往上托了托：“娶到你，是我这辈子发生的最大的好事。”
秦含秀：“……”
曾大宝说的是大实话，因为他年轻的时候水尾的环境比现在还要差得多，很多人都打了一辈子光棍。
他至今记得媒人来报信说秦家姑娘相中他的那一天。
那是他这辈子最开心的一天。
秦含秀感觉自己突然就像活过来了一样：“经过那么多事，你还这么想？”
她觉得她把所有东西都搞得一塌糊涂。
包括当年倔强地要回娘家导致孩子小产，生了曾宝珠以后又坏了身子没能再给他生个儿子。
因为这个又过度宠爱曾宝珠，把独女养坏了。
她明明记得，不知道多少次，曾大宝气得直接出了家门。
而她也不去找，等他窝窝囊囊地自己回来，也不道歉。
他亲口说过“我总有一天会被你们母女俩气死”一类的话。
经过这么多事了，他还认为娶了她是一件好事吗？qqxδnew
曾大宝背着她又走了一段，似乎仔细想了想。
然后他道：“嗯，还是觉得这是大好事。”
秦含秀下意识地紧紧抓了一下他的衣服。
曾大宝安慰她：“你别多想了，也不用去找大山和果子娘。你想咋的就咋的，我就不信她们还敢逼你。”
秦含秀小声道：“嗯。”
和刚才的无助不同，她现在突然觉得心里头有支柱了，也有主意了。
……
曾大宝背着秦含秀回了家，那俩婆娘都不在。
想来是都出去找秦含秀了。
秦含秀这会儿心里头暖洋洋的。
这种感觉很奇怪，好像前阵子万念俱灰，现在这日子突然又有了奔头。
她问曾大宝：“你不是陪小果儿在摆摊吗？”
曾大宝一边给她捏脚，一边道：“嗯，快卖完一桶了，催我回来给她拿呢。”
那两姐妹也蛮过分的，家里厨房还生着火呢，竟然跑出去了，家里一个人也不留。
秦含秀闻言就催他：“你快点去吧，别耽误咱们果儿挣钱。”
曾大宝有点不放心：“那俩回来怎么办？”
秦含秀道：“回来就回来，我不怕她们，今天我就把她们撵回去！”
曾大宝闻言笑了一下，他以为他媳妇是开玩笑的。
就他这媳妇，典型的窝里横，也就敢对他嚷两句了。
……
秦怀平和秦农雨确实是出去找秦含秀了。
出去的时候秦农雨还一直埋怨她姐：“不是让你看着她吗？！”
秦怀平在心里骂了她不止十句。
她现在最后悔的事情就是邀着秦农雨一起过来了。
原本是想着和侄子关系淡了多年，有这个二妹在边上搅和着，她唱唱白脸，当当好人，会有好处。
结果没想到她是真能闹啊，甚至大晚上都要闹人家小夫妻！
秦怀平曾经百思不得其解，然后才想起来，她这二妹就是那种有事没事就要让人不痛快的。
结果把关系闹得越来越僵，她再怎么唱白脸都没用了。
秦农雨还在边上骂骂咧咧的，数落老幺各种不是。
然而秦怀平肚子一痛，她又想拉了。
坦白说她是很高兴的，因为她不“通畅”已经很多年了。
那小大夫的药真好啊，她今天都拉了好几次了。
这会儿她看到公厕，连忙摆摆手，示意秦浓雨待会儿再说，就冲进了公厕。
秦农雨这会儿也有点想拉了，她没觉得是好事，而是觉得不对劲，她这几天尿太多了。
第一天的时候是装的，后来就真的尿个不停了。
她有点心烦，匆匆跑进另一个厕所的时候，结果里面有人。
因为太小只了所以秦农雨刚开始没有注意。
秦小果：“嗷！”
……
没一会儿，忙得头都大了两圈的白玉接到消息……
“你二姑掉粪坑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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