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句话的那一刻。
全场一片哗然。
杜淮山想到影片放映前，教官林兆书眼含深意地看着台下，原来，他那时是在看赖彦龙。
这一次，赖彦龙没有制止新兵们嘈杂的议论。
似乎，在这件事上，他觉得自己没有资格，或者，更确切的说，是没有底气。
就像一名说书先生那样，赖彦龙语气低沉，开始讲述着江屯战场上发生的一切。
时至三十多年前，恰逢营州军新开采出一座红髓矿，又从尼潘帝国手中，采购了第三代机动飞索，势头正起。
平辽江屯城遭遇妖鬼袭击。
作为骑兵精锐小队，第十一班全员换上新式装备，赶往战场支援。
“我们小队当时已接连支援两处作战点，在城门前斩杀巨蛇妖鬼后，我与另一名班员余休民，体力逐渐不支，被逼退出鬼人化状态。”
“巨蛇妖鬼的灾祸等级有十六之高，且带剧毒，在当时实属难得，我与班长老……牛易昌，就此产生争议；作为精英支援队，我们没有携带魂灵器皿。”
“牛易昌的建议，是放弃妖鬼魂灵，继续支援江屯城东，但我认为，连续作战体力消耗太大，且营州军队伍日益壮显，正是急缺妖鬼魂灵的阶段，应趁魂灵未散前，带回指挥部。”
故事讲到这里，赖彦龙就停下了。
因为结果，新兵们已经从影片资料中看到了。
沉默。
大家不知该如何评判。
在未听赖彦龙说清以前，他们认为是那两名咳血士兵的错，可听完故事后，又觉得各有各的理由。
“赖皮龙好像也没什么问题……”
谭海嘟囔了一嘴。
杜淮山没有接这个茬。
“你们是不是觉得，我为自己找的辩解理由，看着还可以？”
良久，赖彦龙忽然开口，自嘲地笑了：“呵…错了，而且是大错特错！！”
“军队，一旦上战场，从来都不是各抒己见，更不是给你争论的地方，作为士兵，唯一的任务，就是服从上级！”
“营州陆军讲武堂演化自赤禹定武新军训练，在讲武堂改制前，我们一直把训练重点放在了如何对付敌人和妖鬼上，忽略了军纪军规。”
“可结果呢？影片第一幕你们应该看到了，步兵队伍散漫，无纪律，这样的部队，纵使装备再好，人数再多，又堪何用？妖鬼一来，弃甲曳兵！望风披靡！”
好一会儿，新兵们才反应过来。
赖彦龙今早教会他们的那些军纪军规是为了什么，除了强化集体归属感，还树立了上级军令的权威性！
而跑步，更是提升士兵体能最直接的方法！
倘若赖彦龙与他战友的体力，能更好一些，也许江屯战场最后的惨剧就不会发生，甚至说得再难听些，就算你当个逃兵，也不至于累到丢盔弃甲，被妖鬼活活碾成肉泥！
“报告！！”
这时，台下忽然有人大喊。
竟是之前那名喊累，坐在地上的圆脸新兵！
“讲。”
圆脸士兵猛地从座椅起身，挺直腰背：“总教官，新兵蒋于钟，请求责罚！总教官……我也是十一班，这次，我不会再喊累了！”
赖彦龙双瞳一凝。
轰！
刹那间，新兵们一片接着一片起身，齐声呐喊着：“报告总教官，我们不会再喊累了！！”
洪亮的声音，一浪一浪，回荡在会堂之中。
杜淮山身在其中，亲眼见证着每一名新兵脸上激昂的神情，一腔热血，不受控制地涌上了大脑。
第一次，他感觉自己好像真的融入了这个集体。
哪怕是教官林兆书，也瞪着双眼珠子，眼眶湿红，似乎已经许久没见识到这么震撼的场面了。
这，便是营州军么？
……
从会堂走出来。
阳光格外刺眼，原来不知不觉都已经中午了。
难怪赖彦龙最后大发慈悲，既没有继续责罚圆脸新兵，反而还放他们去吃饭。
“你们觉没觉得，上次在饭堂，赖皮龙那两个守护灵，有一条蛇，跟影片里那条……”
杨安福似乎还沉浸在刚才的故事里。
“很像？”
“应该就是同一个。”
郭霆宇叹了口气，“老赖选择巨蛇守护灵，估计是想背负同班牺牲战友的信念，反省当年自己在江屯战场犯下的错误吧……”
“老赖命真苦，幸亏还有一位同班陪着他。”
“没了。”
谭海打断了吴明的话，“安国5年11月7日，新屯战场，六八旅三团驻军步兵营营长余休民，在指挥作战，掩护百姓撤退途中，壮烈牺牲！”
余休民。
正是赖彦龙口中提到讲武堂116届第十一班，最后一名班员！
话题到这里，戛然而止。
杜淮山望着新兵队伍后，默默走出来的赖彦龙，忽然想起他当初在饭堂，对着第八班全员，大吼的那句话：
“他们是你们的战友！是你们在战场上，唯一可以信赖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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