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日便是大年，除夕之夜民间与皇宫都有守岁习俗。
不过，与市井的热闹不同，宫中虽也燃朱红色的宫灯挂满红色喜庆的纱幔，可处处透着规规矩矩，这喜庆倒显得单薄寡淡。
宴会并未设在殿中，乃是在玉兰树林深处宽阔之地。场中燃着数不清的风灯，灯光透过红色的羊皮灯罩，将会场笼于一片朦胧的红晕之中，不甚明亮。
周王与王后的正席位坐北朝南，两侧各设置双重的席位，招待群臣。
我和君羽虽无官职，但因为是褒姒娘娘的故人，席位自然离周王的正席比较近。
周王未至，百官已经入场等候，大家找着相熟的人攀谈，会场一时人声嘈杂。
“天宫也有宴会吗？”我问。
“有。很多。”君羽说。
“天宫礼节也繁琐吗？”我问。
君羽点头。
我又看了看空着的并排的两个正席座位，想起在天后娘娘神魂幻境中见到的天宫宴会场景，又问，“是不是只有正妻才与陛下并肩而坐？”
君羽看一眼我，“自然。”
我见他回答的很是不用心，便也没了再问下去的兴致，专心对付面前的精致食物和不知名的瓜果。
就在我吃的正欢的时候，一阵悦耳的曲子响起，有内侍高声宣，“王上驾到，娘娘驾到……”
百官纷纷起身相迎。
两道羽扇开道，后面跟着两个衣着无比繁琐华丽之人，男带金翅冠冕，女佩赤金凤冠，后面跟着两行随行，为他们托着长长的披风。
待他们缓缓走上主席，站定。王上瞥了一眼恭敬而立的百官才轻声说，“诸位爱卿，平身，坐吧。”
此时，内侍又宣布，“祭祀宴会开始，奏乐，献舞……”
乐曲起，又二十四位美人着粉红色纱衣翩然来到场中献舞。
周王与王后对此似乎毫无兴趣，只是例行观看，面如泥塑，看不到任何表情。
我想到会笑会气会吃醋的君羽，便可怜起霜儿来，成天面对这样的王上，过的是什么日子。不过，唯一欣慰的是这个王上面容还算英俊，眉目俊朗，线条分明。
倒是座下的群臣，见歌舞美人个个若天仙，很是羡慕垂涎，目光都牢牢粘在美人婀娜的舞姿上。
一曲舞罢又上三场。
之后，内侍便高声宣，“下面，乃是向王上献宝环节。有请西周侯、南平侯、乐昌侯。”
三位侯爷并肩走来，向周王、王后行礼，命人奉上献礼。
西周侯献上的是一双东海明珠。珠子鹅卵大小，在夜色中绽放柔白的光芒，很是璀璨。
众臣称赞，这样的夜明珠实在罕见。
周王略略点头。
南平侯献上的是一面足足一人高的琉璃镜，即使在风灯柔光中也晶莹剔透，将镜前人照的很是清晰。
众臣开始小声惊叹，如此大的琉璃镜简直乃稀世珍宝。
王后见了脸上露出微笑，终于开口说，“这镜子还真是罕有之物。侯爷费心了。”
周王也点头，说，“就留给褒姒娘娘吧。”
王后脸上明显变了颜色，但仍旧平静说，“王上想的周到，方才本宫还想，这等好玩意该赏给妹妹呢。”
周王沉默。
乐昌侯献上的是一副编钟，这编钟敲击起来声音十分悦耳，音色缥缈、空灵，乐曲之魅惑直抵人心，让人忘却尘世此身、不知今夕何夕。
乐昌侯说，“大王日理万机，做臣子的日夜想着该如何为王上分忧，便命人取乐昌东川玄铜打造了此物，献给王上，以解烦闷。”
见此，周王竟然自主席上站起来，解下长长的披风，走到编钟前，亲自持小铜锤击打起来。
没想到周王竟然精通音律，所奏曲子欢快轻扬，很是流畅。
一曲罢，群臣热烈赞扬。
周王似乎并未尽兴，道，“宣褒姒娘娘献舞。”
口谕传下去，顷刻功夫，便有宫娥引领褒姒来到会场。
褒姒并未穿礼服，而是着轻盈的娟纱舞衣。只见她袅袅婷婷走来，周王高兴的站在原地伸出手去，“爱妃，来。”
褒姒走近周王，规规矩矩见了礼，便冷着脸站在他身旁。
周王似乎习惯了美人清冷，自己敲击了一小段曲子，说，“本王知爱妃善舞，今日，便亲自奏乐，助爱妃尽兴。”
群臣鼓掌。
都知道王上的爱妃褒姒艳丽无双，都知道她善舞，但这王上奏乐娘娘献舞却难得一见，现场氛围热烈。
乐曲起，褒姒循乐起舞。舞姿婆娑，动人魂魄，美人艳绝，魅惑众生，就连大王被褒姒精湛绝伦的舞姿吸引，最后竟忘记奏乐。还是周围的乐曲班子识趣，循着周王的曲子奏完整首。
一曲舞罢，褒姒娇喘吁吁，拜辞周王。
周王却一把抓住褒姒的手，拉着她坐到自己的身边，亲自为她倒上美酒。
此刻，王后娘娘气的手都在抖。
可她不敢忤逆周王，仍保持着得体的微笑。
会场也有些杂乱之声，周王充耳不闻。
“看来，周王对褒姒确实偏爱。”我说。
君羽不做评论，自己喝茶。
内侍又宣，说方才献舞的美人也是三位侯爷所献，大王十分满意。
我说，“真是花心无限，既然如此喜欢霜儿，还收这么多美人做什么。”
“寻儿，你喜欢吃什么？”君羽问。
“我比较喜欢桂花茶。”我说。
“那么，一生只让你喝桂花茶你愿意吗？”君羽说。
“自然不愿意。”我想都没有想便说。
他便冲我点点头。
我想想才明白他所说，再喜欢，久了也会腻烦。
如此说，君羽以后也会厌烦我吗？我便有些伤心的盯着他看。
他这才后知后觉自己说错了话，忙解释，“不是，林寻，我就是打个比方，说明白凡人的人性。你可别往咱们身上想。”
我不搭理他。
他扒拉扒拉那些面前的果子，说，“你看，我真的很专一的，我只食灵力，对这些毫无兴趣。”
其实，我也知道君羽说的没错，凡人心善变，从一而终多是传说罢了，平常人都难做到，何况坐拥天下的帝王呢。
我想，情这件事也许很美，但绝不会像我想的那样完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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