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门赋》等一干证言，呈于魏天子御前。
拖了数月，不说朝堂之上，坊间似也有了风声，妄议清谈。
后来，他们就都被放了……青梅等人一头雾水地回了太师府。
回府后才知，与此逆事有牵连者近百人。
人不算多，坐罪更少。不知何故，调查始终只在魏宫内廷，外面皆是捕风捉影。
所以，她们也都回了府。
纵然是丹蔻，和，和那人……太师府也派人收敛了。只是不许再提那人的名字。听说，她的家人今天也进府了，低眉敛目领走了她的物品，也有宫里退回来的。
自然和丹蔻的嫂子比不得。
听说，紫苏今天也进府来谢恩。她男人是在外院做事的，便也只在进内门的那里给磕了头。
现在，也在外院茶房上吧。
一家子了。青梅虽然少不曾读史，却也知道前朝汉武帝第一任皇后陈阿娇因行巫蛊而被废，退居长门。
西汉元光五年（公元前130年），陈皇后施以妇人媚道，此事被发觉后，汉武帝要求彻查。
当时的御史大夫张欧有一位下属侍御史名叫张汤?，他深入案情，追查出楚服等人为陈皇后施巫蛊之邪术，祝告鬼神，祸害他人，属大逆无道之罪。最终处巫者楚服斩首于市，与此案有牵连者且被诛杀者三百余人。
同年秋七月乙巳日，汉武帝命有司赐陈皇后一道策书：“皇后不守礼法，祈祷鬼神，降祸于他人，无法承受天命。应当交回皇后的玺绶，离开皇后之位，退居长门宫。”至此，居皇后之位11年的陈皇后被废黜。
这里魏天子尚未册立中宫皇后，也就谈不上废后。
然魏天子雷霆怒火，无处排遣，谴贵人冯氏出宫之后，复追了一道诏，诏贵人冯氏“赐号莲比丘尼，出居太师府家庙，名曰佛堂”。
如此，方雷收云散。
又过了一年，太师府这才大宴宾客。去年，嫡长孙华诞，上祀他嫡祖母博陵长公主。
阖府持斋月余，便也不曾设宴。
去年，宫里太皇太后的诞辰，也说念着先文成皇帝和先文献皇帝而没有大办。
直拖到今年。魏天子便着乐安公主自民间进些戏曲杂耍等新颖而讨彩的，说是宫里的，别说太皇太后，他都看腻味了。
这些年魏天子一直没有册立皇后。太皇太后便一直住在原本是皇后的中宫，如今魏天子说是要亲自给太皇太后祝寿，便着人修缮。
到底是中宫皇后的宫殿。
北魏朝堂之上还健在的顾命大臣们，便又不约而同地送了自家女儿的画像进宫，有资格的人家闻风而动。冯太师琢磨几日，也送了五女冯媛的画像。
青梅的这种感觉，在今天冯太师嫡长孙诞辰上看完《楚河汉界》（南北朝时期的地方戏曲）之后，得到了极限的膨胀。
这天午后，女眷们都在风和日丽的临水楼上看戏。
戏中的女子叫做“虞”，以“美人”呼之，虞美人。才一露面，就是与君诀别。
青梅下意识去看自家小姐，坐在花团锦簇的临水楼上。
她只能看到自家小姐在荼蘼花阴里消夏，用一面霜白色的绢扇盛放一只受伤的蜻蜓，眉眼都因它透明的羽翼折射的些微的亮而纯澈。
却也猜不到她在看什么，想什么。
《楚河汉界》，改编自西汉史学家司马迁（公元前145年—约公元前87年）撰写的纪传体史书《史记》中收入的一首汉乐府诗《垓下歌》。
《垓下歌》是西楚霸王项羽在垓下进行必死战斗的前夕所作的王者挽歌。
英雄末路。这首汉乐府诗相传是楚霸王在汉军的重重包围之中所作，既有对美人和名驹的怜惜，更有对一世英雄转头空的空余恨。
短短的四句，内容丰富，感情复杂。
司马迁在《史记·项羽本纪》写道：“项王军壁垓下，兵少食尽，汉军及诸侯兵围之数重。夜闻汉军四面皆楚歌，项王乃大惊曰：‘汉皆已得楚乎？是何楚人之多也！’……”
戏台上，掩在帷幕后的丝竹琵琶声，正如泣如诉。青梅注意到自家小姐看了过去，耳畔听得身后的六小姐轻轻说：“四面楚歌声。”
声音压得低。而那琵琶是做马蹄声，却也掩不住那一缕竹笛声，如泣如诉。
节节攀高。吹奏的正是楚地的曲子么。
似有歌者加入了进来。
“是屈原的《九章.抽丝》——”
话音刚落，她身边的五小姐便跟着那巫祝般的歌者轻轻哼唱了两句：
“愿摇起而横奔兮，览民尤以自镇。
结微情以陈词兮，矫以遗夫美人。”
是楚地的方言土语么。青梅听得微微皱着眉头，一字三折的，若非五小姐这两句，真不知在哼唱着什么。
更像是楚地的巫者。
然后，她突然想了起来，如夫人常氏据说是出身楚越之地的家姬。善吹笛。
没有人知道这其中的曲折，这本该是消散在四季流转中的旧事了。可是，新一年春天来到的时候，府里突然有了沉怀的檀香，丝缕弥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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