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睛恢复了。
这是醒来的顾晴兮在记忆苏醒的同时第一个念头。
映入眼帘的是校医院纯白色的天花板。
这是第几次？
只是少女在意识到自己如今安全了又马上要闭上眼睛睡下了。
懒得想了。
可惜敏锐的感知还是令少女无法继续睡下去。
旁边有人在看着她，虽然对方也没有掩饰的意思。
睡，还是不睡，这是一个问题。
嗯······
刚刚死里逃生(虽然还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活下来的)的少女惰性上涌，
还是继续睡吧。
至于在旁边看着的人······
让他等着吧。
梦的话······，
就用刚才那个吧······
少女再次沉入梦乡。
少女的病床旁，一道身影由始至终都在静静地看着，看着少女醒来后又继续睡去。
由始至终都坐在病床边的椅子上看着她。
它并不介意。
······
该醒了，
顾青筠散落在梦境中的意识逐渐凝聚。
少女双眸缓缓睁开。
已经见过无数次的昏暗的沙发靠背，那个不相信永恒的人所造出的对她而言的‘永恒’造物，从她的拥有意识，到如今的数百年时间，这件她无数次醒来的沙发永远都是这副崭新的模样。
他也创造了她这具‘永恒’但脆弱的躯体。
脆弱得不堪一击，些许超越凡人层次的余波都会令这具躯体灰飞烟灭，却只要她一觉醒来无论什么伤害都能恢复如初。
他害怕她受伤，却又害怕她伤害他的同族。
既要又要，矛盾而扭曲。
他无论何时都是这样。
他每次回来都是一副凯旋归来的模样，只有少数几次是带着连她都恐惧的，无法消除的伤痕回来。
而这一次，他失去了所有力量、所有记忆、连那柄从不离身的剑也消失了。
她一直在等这一天，等这个他失去了永远的强大的一天，等这个‘永恒’走到尽头的一天。
她知道这一天终将到来，正因她知道他那堪称惨烈的命运。
她也期待这一天，究竟是她破开囚笼，化茧成蝶；还是作为‘不稳定因素’被他留下的后手清除掉。
如今，这一天终究到来了。
但命运总是出乎她的预料。或者说——他总是这样既要又要。
哪怕已经重伤到抛弃一切重生的地步、哪怕命数、灵魂不再是原本的模样、哪怕几乎可以说不再是原本那个他，
哪怕这是他最讨厌的去赌别人的感情。
他都要用自己作为最后一道感情上的枷锁困住她，不让她去迎接属于自己的命运，不让他的同族受伤。
至于那个承诺，她明白这只是她的软弱、她的不舍而给自己的一个台阶而已。
她的理性很清楚，虚假的希望便是绝望，以往的他做出的抉择在未来的重新走回巅峰的他身上依旧是同样的抉择。
她应该杀了他，去打破这个囚笼。
但他掷地有声而真心的回应触动了她被给予的‘人性’中感性的一面。
她的‘人性’告诉她——虚幻的温暖也是温暖，只要不再寒冷了就行。
或者说，她被赐予的‘人性’就是为了这一天。
以这具属于人的身躯为鼎炉，‘爱’是柴薪，‘幸福’是药引。
炼出一份人性，从此万般不自由。
随意破开他那粗陋的用以隔开噪音与气味的心力，顾青筠翻了一个身，看向饭厅处。
饭厅的灯亮着，空气中弥漫着饭菜的香味，那个有着她的‘父亲’身份的男人、也可以说是男孩正坐在餐桌前捧起这个家里如今的他为数不多能看的《心力详解》手肘抵住饭桌，专注地阅读着。
家不大，沙发已经被她占去了，他在等她醒来再开饭，想读书消磨时间，又生怕有油污的饭桌弄脏书籍。
“你真恶心。”
少女在心中轻声道，无喜无悲。
······
感受到有人在看着自己的陈绪从书中抬头，发现自己的“女儿”已经醒来。
连忙放下书，招呼道：
“开饭了”
说着，从座椅上起身，跑去厨房取出保温中的饭菜。
摆好饭菜时，一副鸡窝头状态的少女也坐到了饭桌前。
一副懵懵懂懂的模样，话语中蕴意的锐利却是不减分毫。
她缓缓地道：
“你也是这个家的主人了，可以不用等我吃饭的。”
陈绪拿起饭碗的身形一僵，但很快恢复过来，继续拿起饭勺打饭。
他边打饭边回答道：
“水蒸鱼如果有人先吃了会很影响观感和食欲的。”
水蒸鱼、炒青菜、番茄炒鸡蛋。三样简简单单的饭菜就是父女两人今天的晚饭。
少女看了眼一旁指向八点多的时钟。
她的语气终于温和了下来：
“你现在可以活得——随意一些。”
陈绪有些不知道怎么回答，只能支支吾吾地回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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