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雪道:“你曾见过他?这么说,他现在还是这样的打扮么?”说着,若雪挥了挥她身上的黑白素衫。
夕然点了点头:“嗯。”
若雪已知寻天上无望,因此能多听到他的消息也是好的,便喜着追问:“在哪见过?”
夕然回道:“天魔域中。”
若雪道:“天魔域?他去那里找他弟弟吗?”
夕然道:“这个我倒不知,不过他身边的确有个叫他大哥的少年。”她当时急急离开,来不及也无意记住天相的名字。
若雪更是喜上眉梢:“他有恩于极沐寒,他们兄弟能够重逢,真让人替他高兴。”可忽然又生失落:“可小雪似乎也只能如此了……”
见小雪落寞如此,木瑾忽起不忍。掌管极沐寒十年来,她既掌大权,又理琐事,作为一介弱女子,早已不堪繁忙。此时情境下,多种情愫翻上心头,有从景胜美那里听来的关于仁贤与朱妍、明贤与落英相识成传奇、相爱难相守的沉沉感慨,有目睹师父凌霜老妪和师伯傲雪老人终老不相往来、师姐夫妇携手赴死、师兄寒泉冽一心守护冰封在千年寒冰中的何晓冰的深深叹息;有期许寒若雪移情于人、又害她为情所误的悔之不及;有极沐寒兴衰、城民存亡的重担之责;甚至有误伤天上、窥他过往的小小愧疚,这更使她又想起幻梦楼之见,那八幅画面不断变幻,有天穹破开后无数天火落下、北地三日大雪、极沐寒遭难,也有幻梦楼前场景、一柄蓝剑、一个长发飘飘的背影,还有永牧州、一条河流、雪地上一人拥着一人……
如此种种炽烈之情,牵动“蚀日之轮”的遗患,身子一晃,险些难以立稳。可就在这时,又有脚步声隐隐传来,她不由转头望去,眼前是一个背影,一个正在不断远去的、身负长剑的背影。这个来历非凡、容貌俊逸,性格殊俗的人儿闪进眼内,木瑾心头一震,觉此绝无可能!
于是,她拼命要将这个背影摒却去,可百千尝试,万万不能!反使那刻入内心深处的记忆汹涌而出:画中人一身黑白长衫陈旧无奇,头发乱拨耳后,面貌如日月之不凡,气质如星辰之高绝,目若朗夜,眉若玄剑,可却神情冷漠,神色肃穆,神态萧疏,使英气不能纵横,风神无法轩举,俊采难以星驰,纵然如此,画中人那多情之态在一笔笔的细致又反复的勾勒中足以传神显现,浩然之气如高山长存,正大光明似乾坤永在,纵然不表,亦不能藏;那双洋溢着幸福的双眼,蓦然泪涌流下,热泪珠珠滚落。那晶莹的泪水,能吞噬万千幸福,犹如洪水野兽一般,开心席卷一空,幸福一扫无遗,他的脸庞上只剩下平静……
“怎么会?我怎么会想起你?”早在木瑾少年,在师父凌霜老妪的教导下,她早将情爱误人之念深值内心,因此多年来,她望情而却步,可望情却步绝非绝情绝爱、无欲无求,反受其伤早已注定。如今,眼前模糊又清晰的背影,脑海重重又叠叠的过往,让木瑾心湖激波乱荡:“难道我也喜欢你?我怎么会喜欢你?我怎么会和小雪心系一人?我怎么能和小雪心系一人!”前面两句犹如质问眼前背影,后两句却是质问自己。可她已知答案,不然前日,寒泉冽问她天上为人如何时,她为何不敢将“容貌俊逸”一词说出口来,这正是她欲盖弥彰的铁证。
得知答案,木瑾只觉气血翻腾,刹那间道心破碎——
这些年来,木瑾作为城主多少繁忙,可她又忧心幻梦楼看到的情境祸及小雪,不免、不得常去思量幻梦楼所见寓意为何?可她的确繁忙,往往只在深夜难眠前,清晨惊醒时,才能得空去翻看、沉思当日所画。哪怕起初她真的并无移情于人之心,哪怕所谓日久生情之语不全然适用,可此情的确已在不知不觉中因空而入。
修道在乎修心,可情爱难控,是以不能轻触,所以为大多修道者所忌。九牧大地之上,前有上古三贤均是孑然一身,今有四城五门屡禁男女之情。古圣先贤定下的“情爱误人”自然有其道理,而并非只是个人之不忿。
木瑾已见傲雪老人、凌霜老妪的悲剧,已闻寒泉凛、冷素宜瞑目前的懊悔,已知何晓冰长眠未醒、寒泉凛的心如死灰,她已和九牧无数修道者一样,早将情爱当做了禁忌,而全然忘了,古圣先贤也曾说过“纯粹真挚的情爱却有无穷的力量催人振作前行”。
木瑾只道自己碰触了禁忌,还是“心系一人”的禁忌,怎能不气血攻心。何况炽情烈爱本就是冰雪之力的克星,她落得道心破碎,神魂大伤也就不足为奇了。(作者自注:当时木瑾出场,曾有描述“钟灵毓秀,如高山玉树,冻冰心于乾坤,琼枝望晴朝还暮;孤清挺拔,如天涯芳草,负寒意于日月,烟雨待诏春又秋”,这句话其实一语双重:“动冰心于乾坤”、“琼枝望情”、“付寒意于日月”、“烟雨待昭”)
见师姑忽然摇摇欲坠,若雪急忙扶住:“师姑,你怎么了?”忙拿出手帕,替木瑾擦拭汗珠。夕然也觉出不好,上前关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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