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闹的镇集上人声鼎沸,叫卖声不绝于耳,何安带着两个刚刚失去母亲的孩子,穿行在摩肩接踵的人流中。
这两个孩子大的叫姜叶,小的叫姜冲,他先为他们各自买了一身干净厚实的新衣,换下了那身带着尘土与悲恸的旧衫,看着两个孩子眼中终于有了一丝光亮,他又在街角的糖摊前停下,买了两串亮晶晶、裹着透明糖衣的糖葫芦。
将冰糖葫芦递给眼巴巴望着的姜叶和姜冲,摸了摸怀里所剩无几的碎银子,何安叹了一口气走向路边的车马行,一番口干舌燥的讨价还价后,终于雇定了一辆简陋却结实的平板马车。
车轮吱呀,碾过黄土道路,缓缓驶离了喧嚣的镇子。
远山如黛,在天际勾勒出绵延的曲线,何安握着粗糙的马鞭,坐在晃动的车辕上,望着眼前熟悉的景致,不由恍惚了一下。
许多年前,老师方易之也是这般带着他与范大志离开水磨头村,怀揣着对未来的憧憬与不安,走向那座繁华而陌生的帝都洛阳城。
马车摇摇晃晃,仿佛时空交错,只是当年车上的懵懂少年,如今已成了他人的依靠。
何安收回思绪,目光落在车上的两个孩子身上,姐姐姜叶约莫八九岁,紧紧挨着弟弟,一双大眼睛里还残留着惊惧;弟弟姜冲年纪更小,约摸六七岁,手里紧紧攥着那串糖葫芦却没有立刻吃,只是低下头,小心翼翼地用舌尖轻轻舔了一下那晶莹的糖壳,脸上露出一丝短暂的、属于孩童的满足,随即他又万分珍惜地用油纸将糖葫芦仔细包好,小心翼翼地揣进了怀里,还用小手在外面按了按。
“你怎么不吃?”何安看得心头发酸,柔声询问。
姜冲抬起头,小脸上努力做出坚强的模样,眼圈却先红了,“我……我想留给娘亲吃,”
他的声音带着哭腔,眼泪大颗大颗地滚落,“可是……可是娘亲再也吃不到了。”
他用袖子用力抹了一把鼻涕和眼泪,哽咽道:“以前……以前有什么好吃的,娘亲自己从来舍不得尝一口,都要留给我和姐姐……”
一旁的姜叶听到弟弟的话,再也忍不住,把脸埋进臂弯里,瘦小的肩膀一抽一抽,无声哭泣起来。
何安心中黯然,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揪住,他早已从幸存村民口中得知,这两个孩子的父亲在他们很小时进山打猎一去不回,如今母亲又惨遭横祸,在这世上已是举目无亲。
既然让自己遇上了,这便是缘分,也是责任,无论如何也不能丢下他们不管,眼下只能先带他们回知行院,恳请院首大人收留,给他们一个安身立命之所。
“大哥哥……”
姜冲忽然仰起满是泪痕的小脸,那双还噙着泪水的大眼睛里,燃烧起一种与年龄极不相符的、近乎执拗的火焰。
“我想跟你学剑!”
他声音不大,却带着斩钉截铁的决绝:“我要学最厉害的剑法……我要为我娘亲报仇!”
何安看着这孩子眼中混合着悲伤与仇恨的炽热光芒,心中重重一叹,他俯下身用手掌轻轻摸了摸姜冲的头,语气温和却坚定:“大哥这点微末本事,还远远不够格做你的师父。”
看到姜冲眼中的光芒瞬间黯淡下去,他安慰道:“不过,我会带你去一个地方,那里叫知行院,有很多真正有学问有本事的先生,他们会教你读书写字,教你明白世间道理,也会教你厉害剑法。”
“我不要读书写字!”
姜冲用力摇摇头,小拳头攥得紧紧的,指甲几乎要嵌进肉里,“我只学剑,我只想学杀人报仇的本事!”
何安没有因孩子的顶撞而生气,他握住姜冲紧攥的小拳头轻轻将它展开,目光沉静地看着他道:“我知道你心里着急,恨不得立刻就能手刃仇人,可正因如此你才更要读书,更要明理。”
他顿了顿,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试图在那颗被仇恨占据的幼小心灵里播下一颗名为道义的种子,“仇恨会让你力量倍增,但也会让你迷失方向,大哥哥希望你长大以后,能成为一个明辨是非、行侠仗义的好汉,而不是一个……只懂挥舞利剑、善恶不分的暴徒,你娘亲在天之灵,也一定希望你能成为一个顶天立地的大丈夫,对吗?”
姜冲怔怔听着,他虽然还不能完全理解这番话的全部含义,但何安语气中的关怀与期望,他却能真切地感受到。
眼中的戾气稍稍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丝迷茫,他用力点了点头,用带着鼻音的声音应道:“哦……我,我懂了。”
一旁的姐姐姜叶也抬起头,泪眼婆娑地望向何安,那双清澈的眼眸里,重新燃起了一丝对未来的希冀………
京都洛阳,知行院深处。
魏知临一袭素白宽袍,静立于知行楼窗前,宛如一株遗世独立的苍松。
他目送那顶来自宫中的传旨小轿在夕阳的余晖中渐行渐远,最终消失在层叠的朱甍碧瓦之间,缓缓握紧了手中那卷明黄圣旨,指尖微微发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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