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赶了两天路程，张伟一行人终于在天黑之前找到一家开在村口的大车店。天边的太阳已经尽了全力，在他们踏入店门的一瞬间完全坠落到西边的山后去了。
这个时节并不是商旅忙碌的时候，店里没有其他客人，店老板一见来那么多人，高高兴兴的把大家迎进屋。
有两名大汉已经提前赶到天津运河边的码头上准备船只，剩下的四名大汉把车马店里里外外转了个遍，这才在张伟和老人隔壁的桌子坐下歇息。
张伟盯着面前茶杯里的热气发呆，在心里盘算着日期。今天是二十三，明天登上船后才算正式出发，不免开始担心起时间来。
“老人家，明天上船后我们多久能到杭州。”张伟到底忍不住了，向老人问道。
老人想了想说：“如果一路都是好天气的话大概十来天。怎么，你有急事？”
张伟摇摇头，他觉得喜儿的事没必要和他说。说到底他们只是雇佣关系，在杭州分开后可能这辈子也不会再见面。并且，张伟从心底对这个杀人如在路边摘片树叶一样冷漠的人感到膈应，如此轻视生命的人不值得交心。
店老板把简单的饭菜端上桌后，旁边的一名大汉先把老人面前的菜饭都尝了一点，觉得没有异常才让老人动筷。
在马车上颠了两天的张伟，没吃上一口热乎饭菜，早就狼吞虎咽起来，才不管毒不毒的。他一边往嘴里刨饭，一边看着细嚼慢咽的老人，奇怪对方到底是何方神圣，竟然会有那么多人想方设法的杀他。
“我说。”张伟嘴里塞满了米饭，尽量让自己的话说的清楚些，“你到底是谁啊，为什么那么多人要杀你。”
老人咽干净饭菜，又喝口茶，才慢悠悠的说：“如果你走在路上，被一块横在路中的石头挡住了去路，会怎么办？”
“把石头搬到一边啊。”张伟不假思索的说。
老人点点头：“我就是那块石头，挡住了一些人都路，他们便想把我也搬走。”
张伟用筷子屁股挠了挠头，觉得自己好像听懂了，又好像没听懂，便接着问：“是谁啊，你挡了谁的路？”
“道不同的人。”
张伟翻了个白眼，觉得和这些读书人聊个天怎么都这么费劲，明明一句话就能说清楚的事情，非得绕好多个弯子，关键是到最后还是没把事情说清楚。
“既然你不想说，那我就不问了。不过我还是那句话，绝对不会为了你杀人的。”
老人没有答应也没有反驳，而是提起了他之前对张伟说的话：“你还记得我之前和你说的话吗？君子论心不论迹。杀人虽然不是件好事，但你是为了不让别人受到伤害才动手的，就结果来说，这是件好事。”
张伟把脑袋摇的糊成一团，否认的说：“你这是在给自己杀人找理由，任何看似正当的理由都不能成为杀人的借口。能决定别人生死的只有法律。”
隔壁桌吃饭的四个大汉像听到个笑话一样，忍不住笑出声来，有个人把嘴里的饭都喷到对面大汉的碗里了。
老人也露出复杂的微笑，像耐心的老师教导学生一样温柔的说：“那如果法律做不到公正呢？比如某个地痞在地方坏事做尽，却因为他在衙门有关系，便多年得不到惩处，你怎么办？非得等他做出更严重的罪行，等有人死在他手下，你才出手吗？可你本来是可以救下那个可怜的老头的。”
张伟瞪大眼睛看着老人，感觉对方说的就是牛二和喜儿他爹的事情。但很快他就觉得这是巧合，那件事这个老人怎么会知道呢？不过老人连问的几个反问句，他的确一个也答不上来，只好用吃饭掩饰。
老人则以胜利者的姿态，满意的看着认输的张伟，就像在看自己的战利品。
晚饭回屋后，张伟在老人的床边打地铺。这两天他尽量学着已经死去的双刀大汉的样子，一步不离的贴身保护老人，连自己上茅房都拽着老人一块去，就差拿跟绳把两人捆在一起了。
对于明天的行程感到激动的张伟盯着天花板久久睡不着，他还没做过船，不知道明天上船后是什么感觉。既害怕自己会像别人说的出现晕船症状，又期待飘在河中央的感觉，湖面上自由的感觉一时间冲走了他心头所有的烦恼。张伟竟然开心的笑出了声。
耳朵里传来床上老人均匀的呼吸声，张伟看着背朝自己，睡得香喷喷的老人，心里竟觉得好笑。被追杀的明明是他，竟能像个没事人一样睡大觉。这多亏了左右两间房里的大汉护卫们，他们这个时候一定在房里警惕的守着夜吧。
张伟又想到老人身边原来的那个两个护卫，全都是用自己的身体保护了老人的安全，也不知道这个老人有什么魅力，竟然能让身边的人心甘情愿的为他而死。
想着想着，他的眼皮开始变沉。就在他开始分不清梦境还是现实的时候，隐约听到房门被人轻轻扣响的声音。张伟好不容易有了睡意，便想当做没听见，认为外面的人见没人应门自己就会走，就把被子蒙过头顶继续睡。可他错估了外面人的毅力，房门又被扣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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