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时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最初受到攻击的太子身上，刺客陡然调转朝着七皇子去的时候大部分人都没反应过来。
当时皇储的位置都是按照长幼顺序坐的，只是事发时挨着赵子瑜坐的六皇子赵子渊和八皇子赵玄舟临时离席没多久。
反倒是跟赵子瑜隔了一个位置的赵予安，在刺客最开始朝着太子而去的时候，就被赵子瑜伸手捞到了身边护着。
刺客调转矛头的时候，赵予安不是第一个反应过来的，但是他却是离赵子瑜最近的一个。
赵予安早些年在冷宫的某些经历让他自那之后就格外怕疼，他原本是不想挡，但是那一箭是朝着赵子瑜正胸口去的。
不挡，穿透心脏和剧毒之下，赵子瑜必死无疑。
挡了，即便是从肩胛骨没入从右胸穿胸而出，赵予安当时也不一定死得了。
所以衡量之下，赵子瑜还没来得及推开他，赵予安就先伸手抱紧了赵子瑜的脖子背过身闭眼打算替他挡下这一死劫。
箭矢没入皮肉的粘稠声就在耳边，只是赵予安没感觉到疼。
搂着赵子瑜脖子回头的时候，他看到的是与自己近在咫尺的赵玄舟。
赵予安还没来得及伸手擦掉喷溅到自己脸上温热的鲜血，赵玄舟就闭上眼睛一头栽倒在他身上。
赵予安下意识伸手去接，险些被失去意识的赵玄舟一块带倒，好在率先回过神来的赵子瑜反应过来伸手扶了一把，才没叫他和赵玄舟摔作一团。
刺客当场服毒自尽，没人知道幕后主使是谁。
但好在如同当初赵予安所想，挡箭的人不会被穿透心脏，也不会当场毙命。
赵玄舟自那之后昏迷了两天三夜，丢了半条命，但是没有死成，醒来后顺利地活了下来。
从根本上来说，赵玄舟其实算是为赵子瑜挡箭，半条命也是为赵子瑜丢的。
躺在床上养伤的大半个月里，赵子瑜几乎天天都要去看他，当初夜宴晚了赵玄舟一步回来的赵子渊，赵子瑜一母同胞的亲哥哥为了感谢赵玄舟救了赵子瑜的命，甚至私下里同赵玄舟达成协议，将来争权路上若是赵玄舟愿意，他甚至会助赵玄舟一臂之力。
赵玄舟告诉赵予安这些的时候，赵子渊和赵子瑜甚至前脚刚从他的寝宫殿门出去不过半盏茶的功夫。
“我舍半条命可不止想换这点东西。”
“那你还要人怎么还你这半条命？”
“要他们兄弟反目，还要他们自相残杀，最好不死不休。”
“变态，太过分了。”
到底险些丢了命，这些日子谁来赵玄舟都有些提不起来精神。
只在赵予安来的时候，赵玄舟才觉得真正高兴，
挨了赵予安的骂也只是笑，笑够了才白着没什么血色的唇说：“命贵，不过分。”
赵予安眼皮跳了下，顿了顿，忽然问：“你方才说的都是真的？”
赵玄舟敛了笑。
赵予安看他这样子其实心里已经有了答案，但他还是想不通赵玄舟到底是为了什么。
别说他，就是看他那两位被惦记上的当事人皇兄的态度，怕是也都还不知道赵玄舟有这么极端的想法。
赵子渊倒还好，赵予安想不通的其实是当初会因为赵子瑜发疯的赵玄舟，到底是为了什么，才会眼也不眨地说将来要将赵子瑜也拉入那种境地。
虽然早在两年前就察觉到赵玄舟对赵子瑜态度微妙的变化，但毕竟无迹可寻，赵予安也没有要刨根问底的打算。
直至今日猛然听闻赵玄舟玩笑般轻飘飘地这么一句狠话，赵予安才恍惚间觉得自己好似抓住了什么似的。
只是不等赵予安抽丝剥茧，赵玄舟忽然间就转换了话题。
“别再把赵宸星当好人了。”
赵玄舟听他这话，略有些茫然地看他。
赵玄舟没说话，在赵予安的目光下抬手按压裹缠着雪白纱布的伤处，指尖稍一用力就陷入未完全愈合好的地方，立马就见了红。
赵玄舟不仅对别人疯，他对自己也疯。
赵予安不知道他要干什么，但是还是及时伸手制止他这明显不是正常人能做出来的行为。
赵玄舟没反抗，垂着眼看着他，任由赵予安捉着他的手拧眉给他擦拭指尖沾染上的猩红血迹。
像是在说什么无足轻重的事。
只是落在赵予安面上的眼睛却在意极了赵予安听到这话的反应。
赵玄舟说：“除了必死的赵子瑜，他当时才是离你最近的人，他要是真在乎你，就不会犹豫错失良机，丢了半条命的就应该是他，而不是我。”
赵予安动作一顿，似是并不怎么在意赵玄舟说这句话究竟是想表露什么想法。
“皇兄，”将赵玄舟指尖残留的最后一抹猩红抹干净，赵予安才抬眼看他：“我记得你挡箭后当时就昏了过去，千钧一发之际还能注意到在那之前的形势，是因为你离席之后就一直在附近看着吗？”
赵玄舟呼吸一滞。
“也许，我是说也许，也许你早就知道当晚真正被刺客盯上的是七皇兄，又或者那些刺客本来就是你安排给七皇兄的，就连六皇兄离席也是你怕计划不成才找人引他离开的。”
赵予安看着赵玄舟苍白的面色，道：“只是后来发生的事不在你的意料之中，你不在，所以离我最近的六皇兄才会一开始就把我拉过去护在身边，而我后来也准备替他挡箭，这些你都没料到。”
“至于我，当时情况紧急，也没想着还有人可以替我挡一挡，你说五哥没那么在乎我，可你当时不也是存了赌一赌的想法，若非如此，为什么会认为丢了半条命的人该是五哥？”
“皇兄，你当时也在挡与不挡之间犹豫了，不是吗？”
赵予安很少会和旁人一次说这么多话，就是和赵宸星在一起同吃同住这么多年，也从未谈论过对于每一个皇储来说都太过隐晦和敏感的话题。
在冷宫九年，在赵宸星皇子殿里七年，赵予安比谁都清楚皇家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地方，自皇家长大的子嗣本质上又都是什么样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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