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微曦，阴沉沉的乌云如同一座座大山让人压抑。
青山脚下一块冻的梆硬的沙土地上，十几名少年正赤着上身，顶着刺骨的寒风奋力操练。
“……横击，肘断，撕风……”一个瘦小伛偻的老头在人群中穿行，仅剩的右手上一条皮鞭不时甩出，紧跟着传出一声声少年压抑的闷哼。
“嘿嘿嘿，受不了苦、想偷懒……趁早滚回家里去种地。青云寨的护卫队不养废物，我袭老头眼里更是揉不得一颗沙子。”
“觉得疼、觉得累，看看这天，看看这地，如今我等能安安稳稳的活着，是五百七十万先辈给咱们拼死挣来的；三千断魂峰、万丈沥血原、滔滔大龙江……数遍巍巍人族山河，那一处无我先辈热血，何处不埋我先辈尸骸。”
“不想你老子娘被凶兽剥皮拆骨，不想你姐妹被异族玩弄分食，只要练不死就给我往死里练。”
“……”
炽热的怒喝在空气中回荡，细碎的雪花飘落，落在少年们滚烫的身躯上，继而蒸腾起层层雾气。
“呼……哈……”
十几名少年憋红了脸，个个吐气如箭，小小年纪腱子肉就块块堆垒，都是练武的好苗子。
望着眼前生龙活虎的小崽子们，袭老头满意地颔首，不过当看到队伍最后一人，他眼神不由一凝。
满是补丁的棉裤，脖子上戴着一颗灰扑扑的石珠，苍白的肌肤，身子又瘦又小，营养不良更是导致细小的肋骨清晰可见。
这样的人按理说根本不可能出现在这里，不过想到对方的身份，冷硬的袭老头眼底也不由露出一丝怜惜。
三个月前一群黑狼兽的夜袭中，老实巴交的老农李三闷为了护着娃子，硬生生地拼死了三条畜生，而自己也被撕得七零八落没有人样，唯有躲在米缸里的李毅逃过一劫。
孩子是保了下来，可惜李三闷婆娘因病早走，如今老爹又去，只剩下孤苦一人的李毅第二天就变得有些痴痴傻傻。
幸得寨民心善，乡里乡亲的你给一口吃的，我给一件旧衣衫，好懒也能活下去。
本以为这孩子这辈子就那样了，可他每天东游西晃，也不知怎么跑到外面的林子里，野兽没把他吃了，但一道旱天霹雳正中头顶，当寨子里找到人时，据说整个人烧得就像一块黑炭。
本以为没救了，不过这孩子真是命硬，靠着老寨主一口一口喂的米汤竟活了过来，更神奇的是神志也慢慢恢复。
等身子差不多恢复后，老寨主觉得他整天晃荡也不是个事，就干脆让他来护卫队这里帮忙干点杂活，也不知怎么的就混进了新队员的队伍里。
身世可怜，加上老寨主的默许，于是训练营里就多了一个编外人员。
“可怜的娃呦……”心思一转即收，看着时间差不多，袭老头一声大喝：“收式……吞气……定心……”
十息过后，袭老头再次开口：“服用行气汤，运功半柱香后解散，七天后小比，首名奖励一颗行气丸，末位淘汰。”
话音刚落，就见两个瘦弱的村妇费力抬着一口冒着腾腾热气的大瓮走来，就着地上的木桩，舀出一碗碗黑乎乎的汤药来。
原本听到小比还有些兴奋的少年们，望着木桩上的汤药，顿时脸色垮了下来。
相比身体锻炼进补肉食的爽快，内功修行所吞服的行气汤简直就是折磨。
腥臭难喝也罢了，关键有的人还会上吐下泻、口眼歪斜……各种状况频出，也不知是熬制手艺的原因，还是配方的问题。
眼看一群臭小子还在磨磨蹭蹭，袭老头吊楣眼一瞪：“还不快点，等冷了药劲就散了。”
人族疆域广大，但偏偏物产极窘，而身处大青山的青云寨属于边荒的边荒，更是过得困苦。
而寨中祖传的行气决和青云十三式修行缓慢，每次还需进补大量血食和行气汤辅助，再加上周边凶兽异族频袭，就这简单的一瓮行气汤，不知道是多少人出生入死才得来。
眼看袭老头发怒，少年们赶紧排队上前咬牙切齿地喝下行气汤，然后飞奔向不远处早就挖好的冰窝子里打坐。
到了最后，仅剩下又瘦又小的李毅站在一旁。
“快喝吧。”风霜满面的妇人笑着从瓮后又端出小半碗汤药。
“谢谢王婶，李婶。”李毅呐呐地谢了一句。
行气汤珍贵，作为编外人员本没有份额，这还是两位善心的大婶私自均给他的，他自是明白。
小半碗行气汤一饮而尽，又用干净的雪擦了擦，团成团直接吞下，少年也匆匆跑向自己的冰窝子。
不知多少次看到这一幕的袭老头狠狠地剜了两个妇人一眼，最终什么也没说，只是在心中再次叹息：“唉！可怜的娃……”
……
所谓冰窝子，不过是地上挖了个坑，上面用树枝撑着，再堆上厚厚的雪，雪里插跟毛竹竿当通气孔。
爬进狭小的冰窝子，用一块木板堵住洞口，穿上先前脱下的破棉袄，李毅端坐在茅草上，一时间所有的声音渐渐远去，幽暗静谧的环境有一种说不出的安全感。
闭目凝神，腹中的行气汤渐渐化开，一丝丝淡淡的暖意从胃中开始升腾。
“呼……吸……呼……”
伴随着规律的呼吸声，李毅竭力让意识引导着药力在经脉中游走，然后徐徐收归丹田。
静中思定，定中思动，无思无想中，一道通天盖地的炙热光芒从意识最深处轰然炸裂。
“李毅，我喜欢你，做我男朋友。”
“小雅，我们结婚吧。”
“爸爸，看我小魔仙变身！”
“李毅哪怕你穷到要饭，我和孩子也不会离开你。”
“老李，说，差多少……”
“近期，有未知彗星将和地星接近，到时大家将会看到罕见的天文奇观。”
“受未知彗星影响，全球信号出现极大波动……”
“……”
轰！
光！
一道横宽不知几万万里的光芒从天而降，淹没了所有的一切。
一滴血红色的泪水悄然滑落，重重落在李毅脖子上戴着的石珠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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