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丹辰理直气壮:“没钱啊!以前打猎赚的钱,都给我娘治病了。等我娘过世,我爹想让我长得壮些,打的猎物只卖一小部分来买盐和药,其他的都给我吃了。现在我爹不在了,剑师说,要我多学识字,才有可能成为高明的剑师,我才来学识字。”
刘夫子的脸色变得更怪异了:“所以,你……以后不打算考科考?”
王丹辰很干脆地摇头:“不考!”
刘夫子的脸色变了两变之后,十分惋惜地道:“你的记忆如此好,考个童生是绝对没有问题的。”
王丹辰满脸无辜地看着他:“是剑师从一条大蟒蛇的嘴里救下了我。就算我成了童生,遇上蟒蛇,我也没辄!”
刘夫子一窒,继而无奈,索性把剩下的都教授给他,并道:“也罢!明天下午,我会考考你对这本书掌握得如何。如果你能过关,我就再教你其他经义。你既然不参加科考,就没有必要升童生班了。”
王丹辰微有些得意地笑了,作揖:“学生谢过夫子!”
而后,等走出刘夫子的房间,王丹辰左右看看无人注意,便将虎意放了出来:“我稍后要看书,你且在此隐身警戒,若遇邪魔,赶紧报我。”
虎意躬身:“领主上法旨。”
而后,他便化身为一个小小的纸片人,飘于某窗台下守了起来。
……
三刻钟后,王丹辰在桂树下轻轻地读起整篇千字文。
一遍、两遍、三遍……。
而后,带上刘夫子的解释和前世的领悟,以白话又讲述了一遍。
声音不疾不徐。
好似前世在龙虎山道教学院时的早课一般专注。
一股无形无色的韵味,从王丹辰身上逐渐地向外荡漾开来,传到了老桂树身上。
原本就青翠的叶子,渐渐地更加润泽。
不少童生班和秀才班的学生们偶尔透过窗口看到他,目光都会情不自禁地停留。
人与树,与天光,自然地融为一体。
好宁静的画面。
就在王丹辰诵读第五遍时,一名头发微有些斑白但气质书卷的布衣老者,和伍学愿一起,慢慢地走到门口,讶异地看着还在专注读书的王丹辰。
十数息后,伍学愿的眼中多了几分激赏。
又十数息后,布衣老者的眼中也透出几分了然和惋惜。
而后,布衣老者转头去看伍学愿。
伍学愿忙朝他微微一作揖。
布衣老者的脸色和缓了不少,摆摆手,而后,默默地转身离开。
伍学愿再朝着沉心诵读的王丹辰又看了一眼,而后,悄悄地跟上。
……
王丹辰直读到酉时正,感觉到天色已暗,便收好所有的书本,从桂树下起身,准备回家。
这时,伍品清急急地冲过来:“蒙兄,家父先前派人传话,已准备素宴,想请蒙兄家中一见,还请蒙兄务必赏脸。”
这样啊……。
这伍家的礼数倒也算足。
王丹辰略一思索,笑着应下:“既然伯父相邀,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一旁的宋海宴迟疑了一下,道:“我正好想去看看品婉姐姐,我也跟你们一起去。”
王丹辰微愣,随后若有所思。
莫非是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那宋海宴这情路,只怕有些坎坷了。
不过,这与自己无关。
王丹辰悄悄地伸手,朝远方轻轻地勾勾,还藏在某窗台下的虎意纸片人便随风轻轻地飘了来。
……
在书院门口骑上马,三人一起前往伍府,宋海宴的随身小厮则回宋家去报讯。
一刻钟后,他们一路驰骋来到了伍府。
从侧门下马进门,先到第二进院子去拜见伍品清的父亲伍学遥。
王丹辰对这位何城隍口中的慕道之人一直挺好奇的。
何城隍曾说,这位伍大老爷早年曾为国朝二等进士,任国朝观风使,为曾是书香门第的伍家延续了官宦之家的荣光。
但其为官不过数载,就因为老父病逝而挂冠还家,给膝下儿女们开了蒙之后,就不再问俗事。
好像就是认为,他自己已经完成书香门第的任务和传宗接代的责任,接下来就可以专心搞爱好了。
如此行事,极洒脱。
而这一路行来,这院子里青石铺地,极是干净,周围竹木清疏青碧,有春日气息,却无花草争艳;假山水池中卵石粒粒,水流潺潺,却仅有小龟伏藏石上,不见鱼群活跃,亦是一副山林隐世之像。
比起长青宗那座丙一等乙三院的静,王丹辰更爱此处的雅致与空灵。
很快,王丹辰就在正屋会客厅里见到了伍学遥。
一袭质地上佳的清雅道衫浆洗得很干净。黑黑的头发用简朴的木簪束起,坐在主位上,别有一股出尘的书卷之气。
若是单论出尘的气质,王丹辰觉得他不比长青宗那几位修道之士差,甚至还有过之。
书案上有一炉香袅袅地燃着,不知道是什么香,没有很重的檀香味,倒是与秦执事那里的香味更相似,醒神,只是味更淡。
配着满墙的一幅幅山水画,淡淡的墨香与沉香,让王丹辰都有一种出世入道之感。
这位伍大老爷,是一位很有品味的修道者啊!
待王丹辰上前以蒙小安的身份,口称伯父,和宋海宴一起见了礼,伍学遥便朝着有些局促的宋海宴点点头,再定定地看着王丹辰:“本来早想见一见蒙小友,只是令尊头七未过,吾也不便相邀。听说,是剑师大人直接给令尊立的坟?”
“是的。”对上伍学遥那清澈得有如初生婴儿般的澄静眼眸,王丹辰坦荡地回答:“晚辈没有其他亲戚,剑师大人认为,死者为大,早早下葬才好。现在晚辈在城中有了宅子,能读书,可修炼,晚辈相信父亲在天之灵,也能欣慰。”
伍学遥了然地点头,再道:“今日请你来,是想谢谢你对清儿在仙缘上的指点。说来也惭愧,吾虽修道数载,熟读道经,却一直不曾有缘见过仙人,还好儿女们能有此缘,也不枉吾坚持了这半生。”
王丹辰听他说得豁达,眼眸如清风荡漾,别具一番开阔疏朗之态,似乎并未因为自己无仙缘而失意,心里一动,问:“伯父慕道,是想求长生,还是想求逍遥自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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