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笑完，认出了十步之外那个站在雾气中的小伙儿是小季，深吸了几口气，转而开始骂起童家父女。
骂童淮山个王八蛋不堪为人，吃着娘奶骂娘，骂他枉为人师，让学生跟着没脸跟着丢人；骂童雅楠没老婆样，男人病危时不守在身边，骂她结婚五六年不生孩子，让韩家绝了后……
然后拉着麻苏月说悄悄话：“都是什么事儿啊你说，老同学见面，后头跟着个人，跟就跟吧，老爷们儿，没啥！咱们姊妹可是头一回见，想说句体己话舌头尖儿都得转三转！”
说完了，很大方地看向小季解释：
“小兄弟别多想，我不是说你，你这是为工作，正经事，我们都是明白人，懂，支持！
你也是辛苦，从沪市到南市，从南市到沪市，一趟一趟又一趟，勤勤谨谨，光我们家就去过三回。每一回去都是忙公事，姐也不好开口说招待你，今天好不容易能坐到一起吃顿饭了，无论如何也得和你喝两杯！”
小季的脸有点红，慌忙答话：“谢谢大姐，不用，我酒量不好。”
“再不好肯定也比我们好，人家都说会抽烟的人也会喝酒，嫂子盛情，你放开量！你关大哥不会喝酒，我不能喝酒，我们还指着你帮我们陪大哥大嫂多喝几杯呢！这附近有个挺有名的点心店，听说茯苓糕做的特别好，茯苓解酒，我去买点。”麻苏月跟拍添话。
前头的关豫和李学伟一致仰头看天偷笑，
关豫笑，是觉得他家这傻媳妇坚持了要改造人的路，不用点心把人给喂迟钝了、甜腻味了是誓不罢休；
李学伟笑，是知道他老婆受够了被人调查的苦，好容易逮着机会，不把人灌醉了是绝不会算完。
说去就去，麻苏月一手挽了李家嫂子的胳膊，一手牵了李家小闺女的手，走两步看向小季使坏，问他：“你跟不跟我们去？”
小季的心往女人那边拱一下再往男人这边拱一下：去还是不去？
去的话，男人这边怎么办？韩光林可是他们两个的同学，老同学见面，叙个话串个词儿捣个鬼跟玩儿似的！电影里的接头都这么演！
不去？更不行！万一她们打着买点心的幌子去取东西呢？女人的心眼子可是比男人多！
看小李子，想请他帮帮忙，
小李子正在跟李家大小子伸胳膊动腿的瞎比划，没接收到他的信号。
小季同志摇摆，再摇摆，
然而，当女人们的身影快被雾气吞没的时候，男人们竟然也抬步跟了上去。
小季：“……”
不摇摆了，开始糊涂！
跑几步，插个队，走在了女人和男人中间，上几步台阶往远处看，感觉雾气拥成了疙瘩，裹着前头后头的说话声一团一团地飘——
前面的李家嫂子快人快语：
妹妹，你们不在沪市不知道，我们可真是让姓童的爷俩给害苦了！
调查组去了我们家好几回，还去了老李他们设计院，去了我们厂子。
调查就调查吧，这是正经大事，咱理解，支持！但旁人他不理解啊，不光不理解，还瞧热闹，调查的一来，他们关了门，隔着门缝往外瞧，调查的一走，他们开开门用那种眼神看我！这是我们老李在家，不在家的话人家还以为我藏了个男人在屋里呢！
是，咱没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可咱不怕鬼有人怕啊！人家外人怎么想？人家想，哦，你老师是个大坏蛋啊，你跟他有交往，那你会不会是个小坏蛋？你家的孩子是不是个小小坏蛋？
这不，老李今年提主任的事儿被耽住了，这个咱们不计较，反正到哪儿都是为国家做贡献，有口饭吃就行！
我恨的是有人大半夜隔着窗户往我们家扔砖头，有人在放学的路上拦住我儿子往他脸上吐口水……
还找包裹，哪有什么包裹？！有的话肯定也是寄给了童雅楠，不知道被那死女人给弄到哪儿去了呢！
那混账爷俩纯粹就是故意放出这话涮咱们的你信不信？就是想故意转移查案之人的注意力！
……
李家嫂子的声音脆，雨打芭蕉似的，急急又铿铿。
到此，麻苏月才知道关豫这两个同学被连累到了什么地步，也才知道她和关豫是多么的被“优待”了，就不知道这优待是缘于他们本人的功劳、老爷子的庇护，还是大桥的光辉。
是，他们这些人都是受害人，甚至还是将幕布揭开的有功之人，但他们都在棋盘上，都属棋子，是棋子就得被执棋者下，被观棋者评。
弈终，人散，无论黑子赢还是白子赢，下棋者和观棋者或摇头一笑或皱眉反思，掸掸衣襟走人，连片云彩都不留下，
可有谁想过棋子的日子该怎么过？
扔砖头，吐口水……
是因为愚昧吗？是，又不单纯的是。
麻苏月沉默，思考，五分钟后决定也当一次蹭光辉的小人——
把小季拉到棋盘上来当一回棋子！
她都投喂好几天，还给上好几堂课了，总不能还那么青吧？
成不成的，反正不涉及到利益，只要不涉及到利益，风险就可控，
试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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