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伟志终于偃旗息鼓了，白斌便接着说：
“爸，古人说，父母教，须敬听；父母责，须顺承，但是也说，亲有过，谏使更，做为儿女，应该孝顺父母，但是父母有错，也必须指出来。
“我知道你不爱听我说话，我也不会说话，但我还是要说，这些话，我对你说过好多遍了，只希望你在无聊的时候，仔细想想，什么是对的，什么是错的。
“我哥之所以走到今天这一步，除了他咎由自取外，还有你毫无原则的纵容，再没有人为他负责，没人对不起他，他得到了德不配位的东西，现在失去了也是合情合理的事。
“他退了学也好，凭他那水平，高考就是滥竽充数。事已至此，谁也改变不了，我希望你以后能和我站在同一条阵线上，好好地帮助我哥改正错误，不然他以后将会更惨……”
白伟志打断了白斌：“去叫一下沈云飞。”
白斌一怔，旋即明白了，“我哥没向你说吗？这次上级部门查出市一中许多事，沈云飞已经被撤职了，市一中的校长也被撤职了，所以你找他们无用，没人能帮助他重新入学，连沈曼都被清退了。”
白伟志吃惊地望着白斌，又望着白武，“小武，是这样吗？”
白武嗯了一声，然后争辩道：“那还是有人举报了，不然好端端地怎么会查这些事呢？”
白伟志颓废地长叹一声，“难道只能重新复读了吗？”
“复读，”白斌苦笑，“你以为复读就能考上吗？他之前已经复读过两年，他现在已经二十了，初中的学校还要他吗？就算要他，你觉得他复读多少年能考上呢？”
白伟志看着白武问：“你觉得你复读几年能考上？再复读一年行不？考不上市一中，考个别的高中也行啊。”
白武喃喃地说：“我不要复读，我要在市一中上学……”
“这恐怕不行了，”白伟志为难地说，“小武，上次把你弄进市一中，也是因为白斌考上了，没占用别人的名额，现在爸爸成了这样，谁还肯帮我？你就先去镇上的中学复读好吗？”
“我不要复读，我要上市一中……”
也许在白武心里，每周末能和洗浴城的小美颠鸾倒凤才是根本目的吧。
“哥，”白斌说，“你也别复读了，没用的，休整两天，跟我去卖菜吧……”
“不！”白武站起来吼道，“我不去卖菜，那种下三滥的营生，我死也不会去干的！”
说完愤怒地出了屋。
白武在家待了几天，就返回市里去了，说是要去找工作。
他开始确实是想着要去找工作的，他幻想着找一份体面又高薪的工作，将来开着豪车，载着美若天仙的小美，回到镇上招摇过市，让那群乡巴佬眼红去吧。
尤其是白斌，让他这种只会卖菜的低等人看看，什么才叫真本事！
当然在找工作之前，先要去见一见小美。
初经人事的白武食髓知味，越来越离不开小美了，几天不见，就心情烦躁。
少男的初恋虽然献给了风尘女，但不能否定他的感情真挚，况且他认为小美是一朵出淤泥而不染的莲花，浊世独清，品行高洁。
白武走进了那家名为“水玲珑”的洗浴城，门口的迎宾早已认识了他。
“白先生里边请！”
以前白武听到别人叫他白先生，还不适应，还有些不好意思，现在退了学，成了一个正经的社会人，就十分喜欢这个称呼了。
这种洋气的称呼，在那年月的当地，也只有在这种洋气的场所才会有人使用，这让他更加觉得像乡下一样的沈甸镇不是他的久居之地了。
白武像往常一样冲了澡，搓了背，蒸了桑拿，出了一身汗，积压在心底的淤气也就消散了，神清气爽的，浑身充满了力量。
服务生不失时机地走过来，“白先生包房休息吗？”
以前服务生过来这样问白武，白武总觉得有些害羞，仿佛连服务生都知道他去包房的真正的目的，所以往往“唔”一声，就鬼鬼祟祟地跟着服务生进了包房。
但是今天不同，没有学生身份的束缚，他就显得大方多了。
“还是老样子！”
他世故地说着，熟练地从服务生手里接过睡衣穿在身上。
这时候，他忽然生出几分自豪感来，毕竟来洗澡的人很多，却只有少数人才能享受得起包房的待遇。
他甚至开始取笑那些只买一张门票，连个澡都舍不得搓的人。
“不搓澡，你洗个什么劲？”
他的体型颇为肥胖，以前常对此不满意，此时却觉得，这种体型才显得富态，像大款，那些去包房休息的人，十有八九是这种体型。
这让他更坚信，自己迟早会出人头地。
这时候他又有点可怜那些进不了包房的人，他们的命运注定像白斌一样，终生操劳，却碌碌无为，然而还要教训别人。
他和他们，完全是属于两个阶层，两个世界里的人，他们只能仰望着他，而他，连低头看一眼他们的兴趣都没有。
白武这么想着，仿佛自己已功成名就，服务生在他眼中，成了仆役，他一进包房的门，就跌倒在床上，床的弹簧让他起伏了几下，像飘在云端。
“要个按摩？”服务生问。
“唔。”
白武以前常对服务生使用“唔”这个字，但此时不同于以前，以前是胆怯，现在是不屑。
服务生离开不多久，听到敲门声。
“进来！”
白武迅速坐起来，然而却没看到那个他想看到的人。
进来的人不是小美，是另一个年轻女子，提着一个透明塑料的小包。
白斌有些愠怒地看着她，“你是谁？你进来干嘛？”
“我叫小雅，”女子疑惑，“你不是要按摩吗？”
“我要小美，不要别人！”白武像个领导遇见了没领会自己意图的下属一样埋怨道，“这个服务生，我都来了多少次了，他不知道吗？”
“小美有客人，这会儿顾不上。”女人说，“其实我的手法也不错的，你试试就知道了。”
“不，我就要小美！”白武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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