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凌晟盯着隆庆帝的尸身良久，终是叹了一口气，斯人已逝，就算有再多的纠葛，也都可以随风消散了，重要的，是活着的人，是眼前的事。
楚长林仍然扑在隆庆帝的榻前哀哀痛哭，楚凌晟沉声道：“长林，先将眼前的局面收拾好，你有的是时间缅怀你父皇。”
楚长林这才想起庆元殿目前的局面，连忙擦干眼泪站了起来，看了一眼仍然被蒙峥押着不能说话的楚长清，诚挚地对楚凌晟道：“小皇叔，您看接下来需要做什么，一切都听你的。”
楚凌晟眼光一闪，蒙峥会意，朝外吆喝了一声，就见两名黑甲卫提着一个浑身佝偻的身影进来了。
走到近前，两人将那身影掼到地上，那人吃痛，却不敢大声呼喊，只是赶紧跪好，“老奴，老奴见过太子殿下，晋王殿下……”
正是康福。
楚凌晟淡淡开口：“皇兄是怎么薨逝的？你详详细细地说来，不许有一字遗漏。”
康福的头上密密麻麻地渗出一层冷汗来，他头也不敢抬，期期艾艾道：“王……王爷，皇上，皇上，……”
嗫嚅了半天，康福竟是一句完整的话也说不出来。
楚凌晟冷电般的目光直直地盯着他，冷冷地说：“康福，本王耐心有限，你若再拖延，本王就将你剁碎了喂狗。”
他说“剁碎了喂狗”这几个字时，声音仍然平平淡淡，没有丝毫的起伏，但是在场的人，却没有一个会怀疑这句话的真实性，晋王楚凌晟惜字如金，言出必随，这是世人都知道的。
康福浑身打了个哆嗦，他长年随侍隆庆帝身侧，对楚凌晟的事情知道的比常人更多，他心中清楚，这位王爷可不好糊弄。
康福抬头看了楚长清一眼，楚长清心中急切，却苦于无法开口，只好威胁性地瞪着康福。
康福却似下定了决心一般，抬头看着楚凌晟，“晋王殿下，老奴如果说实话，您能否高抬贵手，饶老奴一条贱命？”
楚凌晟那双眸子冷意慑人，闻言缓缓道：“康福，你应该明白，无论说与不说，你这条命都已经保不住了。现在本王可以告诉你，说了，你至少可以得到全尸；不说，本王也自有其他法子知道，但是你，本王会让你知道什么叫生不如死。”
康福衰老的脸庞抽搐了一下，他眼中求生的光彩迅速黯淡下来，心中暗叹，晋王殿下当真是不好糊弄。
其实早在听从楚长清的命令，送那枚丹药开始，康福就知道，自己没有活路了。
现在，能痛痛快快地去死，也不失为一个好归宿。
当下，康福不再隐瞒，将楚长清威逼他吃下绝情丹，然后威胁他为隆庆帝送丹药，一五一十，竹筒倒豆子般，全都说了出来。
当然，隆庆帝最后的境况，康福也照实说了，包括楚长清换了所有原先侍候的宫人，换上他自己的心腹，以至于隆庆帝身子脏污，都没有人照料。
楚长林在旁边听得浑身气血翻涌，他大步上前，劈手给了楚长清一巴掌，“啪”的一声，响亮的声音在殿内回荡。
“畜生！他好歹是你父皇，你竟如此下得去手！”楚长林气得浑身颤抖。
楚长清原本白晳的脸上迅速浮上五道明显的指印，半边脸顿时肿胀起来，他已经能感觉到口中咸涩的腥味。
他恶狠狠地看着楚长林，眼中并无一点羞愧或者后悔，只是燃烧着熊熊的怒火。
楚凌晟一直沉默地听着，就连楚长林打楚长清时，他也并未多看这俩兄弟一眼。
正在这时，殿外进来一名黑甲卫，正是跟随温修贤进京的段浩，也是黑甲卫的副统领。
他朝楚凌晟拱手施礼道：“王爷，耿峰和另外几个兄弟正在看管着姚茂，御林军已经放下武器，由兄弟们戒备着，请王爷示下，接下来该怎么做？”
楚凌晟目光幽幽，“姚茂参与谋逆，先押至刑部大牢，严加看管；所有参与的御林军将士，一律先遣送至京外西山大营看管起来。”
楚凌晟看了一眼楚长林，楚长林醒悟过来，连忙拿出自己的太子印玺，交予段浩，“这是孤平时处理政务时的印信，你持此印去西山大营见郑统领，调虎贲营进京，暂且接管皇宫防务。”
段浩看向楚凌晟，见他微微颔首，这才单膝跪下，行了一礼，接过太子印信，急急出去了。
听得外面一阵阵的响动，却并无他想象中的骚乱，楚长清眼中的火焰一点点熄灭，终至死灰一般。
楚凌晟看了一眼殿内的情形，沉声开口，“天快亮了，长林，等虎贲营的将士接管皇宫防务后，你就召集百官，当众宣布楚长清的罪行，然后公布先皇已经薨逝的事实，后续一系列的事务由内阁商议着办就成。”
他每说一点，楚长林就点头应下。
楚长林虽然年轻，但毕竟监国已久，处理政务颇有经验，因此褪去最初的慌乱之后，已经镇定下来，结合楚凌晟的吩咐，开始有条不紊地处理起事情来。
看了一眼垂头丧气，脸色灰败的楚长清一眼，楚长林小心翼翼地问：“小皇叔，七……楚长清他，应该怎么办？请小皇叔示下。”
楚凌晟淡淡道：“楚长清谋害先皇，意图谋逆，事实清楚，罪证确凿，已经是死罪一条。现在先将他关押在刑部天牢，等其他事情处理好之后，就将他押赴刑场，明正典刑。”
说完楚凌晟不再停留，太后还在宫中等着他，皇兄的死，对太后的打击会很大，他需要亲自去向太后说明。
楚长林在他身后大声吩咐，将楚长清和康福分别押了下去，然后唤人来，处理隆庆帝的一应身后事。
动乱了一整夜，此时天色已经微微发白，眼见得太阳就要出来了，又是新的一天到来。
楚凌晟看着远方的天际，长长地吁出了一口气，事情终于了结了。
他现在，想见的人，只有以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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