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皮棚宿舍的铁皮被正午的太阳烤得发烫,空气里混杂着汗水、霉味、劣质烟草和廉价香皂的味道,像是被人强行塞进一个密不透风的罐子里,每一口呼吸都带着黏腻的厚重感。
顾登刚跨进门,那股直冲鼻腔的恶臭就让他下意识地捂住了嘴,胃里翻江倒海般一阵抽搐,眼前甚至泛起了些许黑晕。
他强撑着站稳,目光扫过宿舍内的景象——四张铁架床紧密地挨在一起,床板上堆着皱巴巴的被褥,有的还露出了发黑的棉絮,地上散落着烟头、塑料袋和几只歪歪扭扭的塑料瓶,苍蝇在上面嗡嗡地盘旋。
门后墙角的阴影里,三个豁了口的搪瓷夜壶并排堆放着,壶口边缘结着一层暗黄色的污垢,不知积攒了多少天的屎尿混合着氨水的味道,像是一把无形的刀子,精准地刺穿了所有气味的屏障,刺得人眼睛发酸。
顾登忍不住侧过脸,余光瞥见陈北安眉头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喉结滚动了一下,像是在强行压制着什么,但脸上很快便恢复了惯有的平静,只有眼神依旧锐利如鹰,扫过宿舍里的每一个角落。
“王三柱睡哪张床?”陈北安的声音低沉而清晰,穿透了宿舍里嗡嗡的议论声,让原本有些喧闹的空气瞬间安静了几分。
一个皮肤黝黑、光着膀子的工友连忙上前,指了指宿舍最里头的那张铁架床:“最里头那张,他上铺没住人,纯堆放东西咧。”工友说着,还下意识地往后退了退,似乎也不太想靠近那个角落。
顾登深吸一口气,强忍着不适走在前头,脚下的地面坑坑洼洼,不时踢到散落的杂物。
快到王三柱床位时,他突然感觉脚下被什么软乎乎的东西绊了一下,身体一个踉跄,差点摔在床板上。
他连忙扶住床架稳住身形,低头一看,顿时愣住了——地上躺着一个充气娃娃,身上套着一件廉价的蕾丝裙,裙摆已经有些破损,娃娃的面部印刷粗糙,却被人仔细地梳了头发,甚至还抹了点劣质口红,显得格外诡异。
“吼吼吼,二位警官见怪不怪吼!”旁边一个穿着蓝色工装的工友率先笑了起来,语气里带着几分戏谑,“那充气娃娃是三柱那小子‘媳妇’,他打了十几年光棍,舍不得花钱找对象,就攒钱买了这么个玩意儿,宝贝得跟什么似的,平时谁都不让碰。”
这话一出,宿舍里顿时爆发出一阵哄堂大笑,几个工友笑得前仰后合,还有人吹起了口哨,言语间夹杂着几句不堪入耳的荤话。
顾登眉头紧锁,心里暗自庆幸包月临时有事没来——以包月的性子,怕是当场就要发作,到时候场面只会更难控制。
他瞥了一眼陈北安,发现对方根本没理会这些人的调笑,注意力已经完全集中在了王三柱的床位上。
王三柱的床铺上,被褥叠得还算整齐,只是上面落了一层薄薄的灰尘,显然已经有些日子没人睡了。
陈北安的目光掠过床头挂着的那件洗得发白的工装,掠过床尾堆着的几件换洗衣物,最终定格在床底一个半露着的木盒子上。
他蹲下身,小心翼翼地将盒子拖了出来,打开一看,里面赫然放着一双黑色的皮鞋。
这双皮鞋款式老旧,鞋面是普通的人造革材质,一看就不值什么钱,但相比于宿舍里其他人那双沾满泥土、鞋面开裂的胶鞋和布鞋,这双皮鞋算得上是干净体面了。
鞋面上没有明显的污渍,鞋带也系得整整齐齐,甚至能隐约看到被擦拭过的痕迹,显然主人对它十分爱惜。
“噢,那双皮鞋是王三柱专门用来装逼还有去喝喜酒的皮鞋!”刚才那个说话的工友凑了过来,指着皮鞋说道,“这小子平时舍不得穿,就逢年过节或者老乡聚会的时候拿出来显摆显摆。前几天还穿着去见他那些老乡去了,听说在镇上的小饭馆喝到很晚才回来,醉醺醺的,回来的时候还差点撞在门框上。”
“前几天?具体是哪一天?”陈北安猛地抬头,目光紧紧锁住那个工友,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切。
工友被他看得一愣,仔细回想了一下:“应该是……三号那天吧?我记得那天晚上我起夜,看到他醉醺醺地推门进来,鞋都没脱就往床上躺,还是我提醒他把皮鞋脱下来收好的,不然第二天肯定得被弄脏。”
三号晚上!
顾登心里咯噔一下,这个时间刚好和欧美凤出事的时间对上了。
欧美凤的尸体是四号早上在工地附近的荒草丛中被发现的,法医鉴定死亡时间是三号晚上十点到十二点之间。
如果王三柱三号晚上确实外出喝酒,并且回来得很晚,那他就有充足的作案时间。
陈北安没有说话,只是缓缓拿起那双皮鞋,手指在鞋面上轻轻摩挲了一下,然后翻转过来,仔细查看鞋底。
鞋底的纹路里还残留着一些细小的泥土和草屑,和荒草丛中的土质十分相似。他抬头看向顾登,眼神示意了一下。
顾登立刻会意,从随身的勘查包里拿出一个透明的证物袋,小心翼翼地将皮鞋装了进去,密封好,在袋子上标注了“王三柱 皮鞋 物证”的字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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