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独悄然拔剑的江秋皙三人知晓。
迎接那数以万计门人子弟的,或将是杳无人迹的一座空山。
若不愿死心,满山搜寻,便要与连同王昊在内,剩下的三个灵境角逐——
无非是死路一条罢了。
便如他们,面对眼前的众人。
“江秋皙,便让本王将你扒个干净,再送入本王的洞房,当作本王的暖房丫鬟!”
妖王朝天大笑,身后妖神真身已如法天相地般凝聚在后,那弥漫血煞之气,犹如参天巨人般高壮的猛虎,只踏在这荒原平地之上,便足以践踏起狂风裂石。
猛虎与他的阔刀齐头并进,扫出呼啸罡风,便向着江秋皙一并撞去。
在猛虎身后,孙渠棠与丈夫柳慕渠亦不留手,两人合力,将眼前葬剑天地化作月夜之色,皎洁月光扑洒荒芜之上,坠下如星如雨的银刃。
夏清荷亦不留手,举手之间,便似枯木逢春,与大地之上升腾参天藤蔓荆棘,化作绿野囚笼。
圆海音如圣诵,轻声呼唤,座下金毛犼便飞跃而出,血盆之口酿出如金缕般的熔岩——
身后散修,亦各显神通,尽数向江秋皙招呼而去。
或也有人留手,但所有人都清楚,任何一个灵境修士,都不可能招架住如此之多的地仙手段。
世人口口相传,合欢宗历时半日覆灭。
唯有他们晓得,当年合欢宗的覆灭,不过须臾而已。
可他们却见江秋皙,只向前一步。
递出一剑。
这一剑该如何形容?
众修士无法言明。
只觉得,这一剑竟如此的稀松平常。
他们看不透这其中的真意,看不出这究竟是怎样的剑招。
他们只看清了江秋皙的动作。
拔剑,出剑。
哪怕她出剑的姿态如此浑然天成,出剑的动作便似巧夺天工,就好像世间的每一次‘出剑’,都该是这个样子。
却仍然掩不住这一剑最根本的质朴。
所有人都在心头戏谑一声。
皆言剑宗传承万年之久,其中剑经眼花缭乱,剑招层出不穷。
可到了眼前这女人的手里,竟看不出剑宗的半分玄妙。
难道她以为凭借着这平平无奇的一剑,便足以抗衡他们二十余人不留余力的道法么?
还是她根本无力抵抗,或是根本放弃了抵抗?
孙渠棠认为是后者。
若是她在这二十余人前,自是不会再反抗什么。
那是真正可堪毁天灭地的力量。
反抗?
蚍蜉撼树,不自量力。
遥想世人是如何评说她江秋皙的?
同境无敌?
可再怎么同境无敌,面对这云泥之别的悬殊,也掀不起什么风浪了。
看吧,她身旁那两个不争气的师兄,甚至都已被他们二十余地仙给吓破了胆子。
剑都还纳在剑鞘里,不敢出呢。
“千秋佳人,举世剑仙?
言过其实罢了。”
想到当年那站在自己身前,那宛若不可一世的江秋皙,今后所要面临的屈辱下场,孙渠棠的心头便有无尽的快意。
这事本不至于发展至此,爱别离本都与她无关的,她也不想跟剑宗作对。
可你偏偏在人前那般折辱我。
要怪,就怪你江秋皙——
太刺眼了吧。
太多的杂绪,只在一念之间,便反复徘徊在孙渠棠的脑海。
她或许真的想了很多,真的想通了许多。
却唯独没想明白,鹿鸣与侯星海究竟为何没能出手——
他们也在笑。
只想着,终究是让时间淡忘了一切。
千年的时光,彼此都踏上了灵境的高峰,以至于太久的时间没有交手,没有杀伐。
才让所有人都渐渐忘却了江秋皙的剑——
他们只瞧着站在身前的小师妹,荡起了一道明灭的剑光。
那剑光所没过之处,恰是眼前地仙袭来的万千技法。
那些道法着实绚烂,力与术的交叠,冰与火的交织,只怕是太多人此生仅见的画面。
但不是江秋皙此生仅见的画面。
“不够。”
凭它们便想触碰江秋皙剑的极限,还不够。
于是众人忽觉,那剑光所没过之处,那万千道法交叠的尽头,竟就此崩碎,有了瓦解的迹象。
可那道法停在了半空,剑光却不曾停歇。
它没过了神相,没过了道法,没过了眼前的每一个人,延绵了这片枯冢近乎千里的洪荒。
于是神相险些破碎,道法就此熄灭,连带着漫不经心,自以为尘埃落定的每一个人,都不约而同地支起了护命的法宝——
“不好!”
“轰隆——”
这剑光所过之处,激起千里狂沙。
尘埃散去,众修士并无大碍,可回想方才目之所及的一切,仍旧触目惊心。
这究竟是怎样的一剑!
“为何如此平常的一剑,竟能有如此威力!?”
圆海通体肉身化作纯金,那恰是他修成正果的罗汉金身。
唯有此刻,他才后知后觉。
原来不是江秋皙参透不到剑宗剑法的玄妙。
是他们参透不到江秋皙这一剑的玄妙。
这一剑极尽质朴,却夹杂着这世间的剑道本意!
纵然这万千剑招五花八门,但归根结底,出剑就是为了杀敌。
可若是递出的任何一剑,都足以荡尽敌寇。
那百般复杂玄妙的招式,又能有何意义?
无非是出剑之外的冗余而已。
‘出剑’,便只是‘出剑’。
任你魑魅魍魉技,我自一剑破万法。
这便是江秋皙的剑。
而众人转瞬间,更双目圆睁起来。
他们恍然发觉,方才的一剑,甚至不是人为的刻意。
没有什么拼尽全力也要破除道法的执拗。
那真的只是江秋皙稀松平常的一剑。
是她随意出手便可抵达的高峰。
接下来,她要出第二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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