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务交接完，夏侯挚便回到自己房中整理个人物品。
按照姬弘平的意思，要将夏侯挚用铁链锁了押回镐京。
但姬襄还是给他留了一丝体面，让他可以乘坐马车离开。
回顾自己这一生，夏侯挚不禁轻叹了口气。
将包裹交给了旁边的亲兵，掀开挡帘走了出来。
阳光照射在他的脸上，但此刻他非但没感觉到一丝暖意，反倒浑身有些发冷。
自己即将离开早已经不是什么秘密。
但他没想到，自己居然会如此失败。
站在这里，可以一直眺望到外面的大街之上。
目光所及，皆是空无一人。
全军上下竟然没有一人来送他。
虽然夏侯挚不喜欢这些繁杂礼节，但此刻内心的失落更是极其难掩。
“大将军。”
旁侧的亲兵望着夏侯挚一脸担忧。
作为夏侯挚身边之人，他几乎整日都陪伴在对方身边，若说了解，他绝对是最了解的那个人。
说夏侯挚可能要通敌，他打死都不相信。
可他一介小兵，人微言轻说的话谁又能相信。
“没事，我没事，不要担心。”
夏侯挚在这一刻仿佛老了许多，沿着台阶缓缓走下去，深陷的脸颊之上满是疲惫。
“东西都放在马车上了吧？”
“回禀大将军，全部放好了。”
夏侯挚点了点头，“放好了就好，放好了就好，你跟着我多少年了？”
“粗略计算，已经五年多。”
“五年，好快啊！”
亲兵低着头忍了许久还是说出了心中的肺腑之言。
“大将军，难道这件事真的没有没有任何回旋的余地了吗？”
夏侯挚看了一眼亲兵问道：“你想如何回旋？”
“我们可以向陛下解释，大将军忠君爱国，他不能冤枉了好人啊。”
夏侯挚顿时笑了。
“你才多大点人，懂什么冤枉不冤枉。况且，有句老话叫做，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如果天子本身就是错的，难道大将军也要去死吗？”
夏侯挚一时哑口无言。
许久之后，这位无敌于天下的将军才说道：“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恐怕也只能听从命令了。”
亲兵听后，整个人都是满脸吃惊。
夏侯挚见他那副模样，也没有多说什么，转身就准备钻入马车。
大道之上忽然传来了战马奔驰的声响，夏侯挚定睛望去，瞳孔瞬间放大。
“大将军！”
一声呐喊，回荡在整个蒲坂城内。
眼前来人正是从镐京赶回来的罗成。
看见眼前这个年轻人，夏侯挚心中百感交集。
之前安排他去镐京，本意其实也是想要让他远离这里的争端，也是想为大周留下一个可塑之才。
本以为他没这么快回来，却不曾想，这个傻小子居然这么快赶了回来。
“不是让你去镐京了嘛，你回来做什么。”
罗成咧嘴笑道：“大将军想要支开我，那是绝对不可能的。我罗成发誓要和你同生共死。”
“傻小子。”
夏侯挚无奈的骂了一声，看着眼前的罗成，眼圈中满是泪水。
“大将军，您真的决定要走？”
“你既然从镐京回来，想必已然清楚，眼下的处境我能不走吗？”
罗成没有直接劝说，而是分析道：“按照眼下的形势，您现在走，就等同于坐实了，你确实是和韩裕之间有勾结，日后想要洗刷身上的冤屈都是不可能的了。”
夏侯挚则笑道：“我个人的冤屈都是小，眼下我更担心的是蒲坂的军务。”
说着，夏侯挚从马车上下来，缓步来到罗成的马前。
“罗成，我知道你这人嫉恶如仇，做事情也是不计任何后果。过去我就管不到你，如今我离开，这蒲坂城内恐怕更是无人能降服的住你。”
罗成的脸上极其平静，并没有因为夏侯挚这样说，有任何波动。
“但我希望你记住，你是大周的臣子，是陛下的战将，做任何事情，你都代表的不仅仅是自己，更是你那些死去的族人，是天地良心。”
罗成的眼珠子瞪得溜圆，一副不敢相信的神色望着眼前的夏侯挚。
“您怎么知道。”
夏侯挚笑道：“我若是这点洞察力都没有，又如何替陛下掌控大军？又如何能和韩裕在蒲坂对垒这么久。我就要走了，但我希望你记住一点，过去有我庇护你，你做事情可以肆无忌惮，不考虑后果，但从今往后，你做事情都得三思而后行，明白了吗？”
罗成摇头道：“大将军，我要跟你一起走。”
“胡闹。”夏侯挚脸色一沉。
“我刚才说了这么多，你还不明白吗？跟着我，只有死路一条。想要改变你的命运，替你家人昭雪，你就必须留下来。”
罗成的脸上满是落寞之色，看得出，此刻他正在心中做一个纠结的选择。
见他这副样子，夏侯挚拍了拍他的肩膀道：“行了，你若还当我是大将军，就听从我的将令，辅佐好长林王，守好蒲坂，决不能让韩裕小贼越过城池半步。”
罗成已经是泪流满面，但面对夏侯挚的强烈要求，他没得选择，只能抱拳看着夏侯挚说道：“末将遵从大将军号令。”
夏侯挚的脸上这才露出了笑容，满意的点点头，朝着他挥挥手：“行了，回去吧，时候不早，我也要启程了。”
说罢，夏侯挚钻入马车，随着车夫一声吆喝，这位名满天下的大将军就这样离开了自己的战场。
看着他的背影，罗成的脸上闪过几丝寒芒。
夏侯挚的话虽然还在他的耳边回荡，但他却有着不同的打算。
大周都这样糜烂，自己又何必再为他效忠。
自己的家人当初就是被这昏庸的天子杀死，如今这个昏庸的天子居然还要除掉夏侯挚。
这样的君王别说是夏侯挚，就算是把上古先贤全部找来也不可能扭转如今大周的颓势。
想到这，他重新骑上战马。
旁边夏侯挚的亲兵见他这副样子，心中咯噔一下，连忙问道：“罗将军，您这是？”
“我看你也算是一条汉子，要不，就随我一同去投奔燕王吧。”
说罢，一把抓住对方的领子往上一提，丢在了马背之上，调转马头，便扬长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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