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老实闻言赶紧把肩上的担子往地上一扔，就快速的朝着自己家的方向跑去，都忘了跟方向阳打招呼。
方向阳也没在意那么多，捡起刘老实扔在地上的担子就追了上去。
苦水村东头第三户，刘老实家院子里站满了人，几个凶神恶煞的中山服男子正在刘老实那三间茅草棚里到处翻箱倒柜的找着什么。
一个满头白发的老婆婆拄着拐杖，一边咳嗽一边向那几人求饶“胡队长，我们家里就一点救命粮啊，您可不能都拿走了。
你这样让我和老刘头咋活嘛！”
一个中山服胸口插了一支钢笔头在口袋外面的中年人说道“马老太，我也是没办法啊！
你们家年年倒欠大队的钱粮，以前我看在你们年纪大了的份儿上，都没催的那么紧。
可现在公社和县里要集中清理这些年的债务，我才不得不对你家采取措施了。”
说话的是苦水村，现在叫苦水大队的大队长胡汉仁。
几天前他去公社开会，得到了个消息，县里也顶不住了，最迟今年底，他们栾川县就必须把包产到户落实下去。
到时候，他这个大队长就再也不可能像过去那样，在苦水村作威作福了。
开完会回到村里后，他就立马把会计、文书几人召集到了一起，商量着把往年倒欠大队钱粮的人家都走一遍，让这些倒欠户务必把过去欠大队的债给清了。
之所以首先选择刘老实家，一来是刘老实家最困难，他们年纪大了，又无儿无女；二来嘛，反抗肯定没那么大，容易整治。
如果刘老实家都被逼出来了钱粮，其他倒欠户还有啥理由一直赖着呢！
老太太马百娟恳求道“胡队长，您就行行好，放过我们老两口吧。
家里就这么点粮食，你都拿走了，我们以后可咋活啊！”
院子里的社员也纷纷议论起来“就是啊，这才九月间，就算玉米分下来也没多少，要扛到明年夏收，那是不可能的？”
“这胡汉仁也太不是东西了，想当初要不是刘老实救了他们娘儿俩，这家伙和他那老娘早就冻死饿死在那年冬天了。”
“也就欺负刘老实年纪大了，又没儿女。
刘老实虽然年纪大了，可地里的活一天都没耽搁，这么大年纪了，还跟个小伙子一样，舍命的在地里干，咋就年年倒大队的钱粮了呢？”
……
胡汉仁咳了两声后，对门外的民兵呵斥道“民兵，把这些人都给我轰出去，地里的活都不用干了吗？
江文书，把院子里的人都给我记下来，每人扣十天的工分儿……”
院子里的社员，立马跑了个一干二净，不过他们都没走远，就在刘老实家院子外面不远处，看着院子里的事。
胡汉仁冷哼了一声“一群龟孙儿，不给点厉害让他们尝尝，真以为老子是好说话的人。”
说完他又对还在茅草屋里翻箱倒柜的会计吼道“苟富贵，搞快点，我们还得去下一家呢！”
这时刘老实已经到了他家院门在不远的地方，一个和他年纪差不多大的老头拉住他说道“老实哥啊，胡汉仁那龟孙儿又去你家逼债了，这回他们直接来硬的了，你可不敢和他们硬来，他们要拿啥，就让他们拿吧。
实在过不下去了，我们这些街坊民居的也不会见死不救的。”
刘老实着急忙慌的说道“满仓兄弟，我知道了，我先去看看再说吧……”
说着话，他一把甩开了刘满仓的手，就朝自家小院跑去。
他刚进院子，就看到胡汉仁手里提着一袋粮食，他老婆子马百娟正抱着胡汉仁的腿哀求着“胡队长啊，这可是我们老两口最后的救命粮了，你可不能都拿走了啊！”
胡汉仁被马百娟纠缠的烦了，一脚将老太太踢倒在地“跟你说多少次了，这粮食不是我要拿，是公社和县里要集中追讨过去倒欠集体的钱粮，咋就说不听呢！
要是人人都像你们这样，只知道占集体的骗子，华夏的shzy还能实现吗？滚蛋，再纠缠，老子就不客气了！”
说着胡汉人就提着麻袋往小院外走去。
刘老实见自家老婆子被踹倒在了地上，赶紧扑了上去“百娟儿，你没事吧！”
马百娟见自家老汉回来了，眼泪立马就滚了出来“老实啊，他们把咱家里最后那点粮食都拿走了，你快去拦……”
刘老实看着胡汉仁，眼睛里充满了怨恨“汉仁小子，你真的要把我们老两口往绝路上逼吗？”
胡汉仁哼了一声“刘老实，你说的这叫什么话？啥叫我把你们往绝路上逼了。
你们家年年倒欠大队钱粮，公社和县里要追讨过去的陈年旧账，我也是没办法啊！
你回来了正好，我现在告诉你，你欠集体的钱粮必须在七天之内缴清，否则后果很严重。
你们两个老家伙别以为年纪大了，就可以逃过惩罚。”
刘老实气愤的说道“胡汉仁，这些年集体的活儿，我除了给老婆子抓药，请过几次假之外，基本就没耽搁过，咋就年年倒欠集体了呢？”
胡汉仁淡淡的说道“苟会计那里每年的账都是清清楚楚的，咋的，你怀疑我们整你？”
刘老实没有说话，但心里却是这样想的。
这时会计苟富贵从黑色手提干部包里拿出一本账本儿，翻了几下之后，就开始念了起来“刘老实1968年倒欠大队三十八块五、1969年倒欠五十九块六角六……，去年也就是1982年倒欠八十二块三角二，共计668元整……”
刘老实茫然的看着胡汉仁“我真欠了大队这么多？”
胡汉仁点了点头说道“大队的账上写的清清楚楚的，这还有错？”
说完，他再次提醒了一下刘老实“记住了啊，七天之后必须把欠款全部交到大队来，否则进学习班都是小事，你们这么大年纪了，再去劳改的话，呵呵……”
说着他看了一眼病怏怏的马百娟，然后摇了摇头，提着那个装粮食的麻袋，就往院门外走去。
这时站在门外的方向阳开口了“放下东西，把事情搞清楚了再走不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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