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到了产检的时候，容与和南风一大早就来了，南风陪我去产检，容与留在家里陪容时。
出门的时候，容时一直盯着我，我其实已经换好了鞋，但还是忍不住进屋抱了抱他，我让他的耳朵贴近我的肚皮，“宝宝，跟爸爸说，我们要去医院检查了，爸爸在家要乖乖的。”
不知道是不是宝宝真的听到了，我又一次感觉到了胎动。“容时，你感觉到了吗？”我问他。
他没有说话，但是清澈的目光温柔得像能滴出水来。
我重新调整了一下他的姿势，让他更舒服。他最后用手指勾了一下我的手，说了一句“谢谢”，有口水从他的嘴角流出，我顺手抽了张纸给他擦干净嘴角。
我知道他要表达什么，只是说话太吃力。我俯身亲吻了他的额头，才跟着南风出门去。
南风开车，我把座椅放倒了一点，这样我可以靠着更舒服些。天气不错，我仰着头透过天窗看着白云飘荡。
“小诗，最近怎么样？”南风嫂子的声音很温柔。
我摸了摸我的肚子，说：“挺好的，没有之前反应大了。”
“我是说——你们的生活怎么样？”
“也——挺好的。”
我闭上眼睛，脑海里浮现的都是容时的样子。
怎么算好呢？
容时一点一点失去行动能力，甚至连表达能力也所剩无几。没有人帮他的话，他什么都做不了。这样的情况下，我们的生活算好吗？
“你辛苦了。小诗，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你就说。”
我轻轻“嗯”了一声。
其实处处都需要帮忙，但是我不愿意。
我宁愿自己辛苦一点，也不希望容时的事假手他人。他也不会愿意接受别人的帮助的。
不过，等到我快生宝宝的时候，或者刚生完宝宝的时候，肯定没办法独自照顾容时了。那个时候，可能还是需要帮助的。
产检完回到家，容与正在喂容时吃饭。我换好衣服到餐厅，看到容与正盛起满满一勺粥送到容时嘴边，容时半张着嘴，一勺粥有半勺都漏在了嘴角。
我喂容时吃饭的时候，勺子里不会盛这么满。容与没什么经验，所以显得有些手忙脚乱。这让我有些担心，等我生孩子的时候，别人能照顾好容时吗？
我接过容与手里的勺子，坐在了容时身边。容时看着我，嘴角动了动。他在向我微笑，只是笑得非常不明显。
“容时，产检一切正常。很快你就能看到我们可爱的龙凤胎宝宝出生了。”我盛起半勺粥，准备继续给容时喂饭，他却突然咳了一下，我赶紧站起来给他顺气、拍背。
可能是被什么东西卡住了，容时的呼吸变得急促，脸也憋得通红。
容与蹲下来扶着容时趴在他身上，我在后手握空心拳捶着他的背，终于，他吐出一口痰，气也顺了。
容与抱着容时，他知道容时看不见他的脸，泪水肆无忌惮从他眼角滑落。
容时在容与的怀里闭上了眼睛，我知道，他向来敏感，哥哥身体的颤动他一定察觉到了。
“容与，我们走吧，让容时好好歇歇。”南风拉着容与的手，提议道。
容与没有说话，只是默默松开容时。容时的身体倒向靠背，我帮他稳住身形，抬头看向容与，“回去吧，大哥，你们也累了一上午了。”
送走容与和南风，那碗粥早就凉透了。我用微波炉重新热了一下，又端到餐桌上。
盛起半勺喂到容时嘴边，他却不肯张嘴。
“别耍小孩子脾气了，乖，张嘴。”我像哄孩子一样哄着容时。
可没有用，他依旧不张嘴。
“怎么了？”我在他的手心画圈圈。
“……累……”他终于说了一个字。
“那我们等下再吃。”我把勺子放进碗里，把碗推远了一点。
“半……碗……”容时看着粥，含含糊糊又说了两个字。
“想吃半碗粥？”我问。
他视线转向我，没有眨眼。
“你已经吃了半碗粥？”
这回他朝我眨眨眼睛。
怪我刚才没有问容与，都没弄清楚容时吃了多少。怪不得他吃不下，原来已经吃了半碗粥。
“……睡……”容时又说。
“现在想睡觉了吗？”
他眨了一下眼睛表示认同。
“那我们上楼吧。”
我按了电梯，容时用右手最后两根还能动的手指操控着轮椅跟我一起进电梯、出电梯。
进了房间，容时把轮椅停在床边。
我扶着他上转移车，再把他从转移车上弄到床上。
他躺下来，眼睛却还睁着看我。
我也躺下来，跟他有一搭没一搭聊起来。
我聊的是我们刚认识那时候发生的事。
我想问问他还记不记得，最终还是没有问。
我们的聊天，说白了，是我一个人的独角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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