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斯年脸上露出狞笑，从这小子的手里把革囊扯了回来，眼神往作势要围过来的另外几个小孩和不远处几名大汉身上一扫，忽然笑了起来。
他如今脸色还有点苍白，瞳孔深处闪着红光，这么歪头一笑，顿时让周围的人动作一滞。
总觉着这人不那么正常的样子……
估摸着被踩住的小子快窒息了，他忽然松开了脚，那半大的孩子立刻双臂撑起上半身，大口喘息起来，一边喘息一边咳嗽，咳得撕心裂肺。
一个一身华服的男子把一个穷的披麻袋的孩子整成这个样子，画面有些残暴，也很能激起周围人群的同情心和愤慨，就在不远处有人终于按捺不住时，那个正咳得昏天黑地的小子忽然转身，一把泥水对着杨斯年的脸上扬起，同时合身扑向他怀里。
泥水落了个空，都洒在后面的泥灰墙上，扑过来的小子用比扑过来快几倍的速度倒飞了回去，一屁股坐在泥水里。
这家伙虽然愣，但也不是完全的笨蛋，终于想明白为什么这么一头肥羊会慢悠悠走到安民坊这么深的地方来，合着这不是肥羊，而是一头饿虎。
他刚刚起念想要逃走，一小块硬邦邦的东西砸在他的脑门上，顿时把他蹲起来一半的身子又砸了回去，那玩意儿在他脑门上留下一个红印之后，噗的一声落在他身前的地上。
众人看的分明，那特么是指甲盖大小的一粒金豆子！
杨斯年忽然拔剑，一个从侧方扑过来的汉子忽然一声惨叫退了回去，肩窝不知何时被一剑刺穿，鲜血在泥地上洒出一道红痕。
杨斯年甩了甩剑刃上的血迹，笑着对那小子说道：“安民坊谁的消息最灵通？”
“带我找到他，这金子就是你的。”
那小子一会看看长剑，一会看看金子，眼珠子乱转。
杨斯年也不理他，忽然伸出空着的左手，那粒金豆子忽然像长了翅膀一样从地上飞起，落在他的掌心。
“看样子你不想要金子。”他叹了口气，“不要我的钱，那就去死……”
噗通！不待他话说完，地上那小子一瞬间便从坐姿变成了跪姿，前额触地的那种：“爷！安民坊消息最灵通的是柴五爷！小子这就给爷带路！”
杨斯年歪头想了想，忽然嗤笑一声，手指一弹，那粒金豆子又落到那小子耳朵边的地面上。
“带我去。”
柴五爷是安民坊中一个开酒楼的老板，安民坊中虽然有四五处酒楼，但是他的酒楼却是最特别的一处。
别的酒楼主要是卖酒、卖肉，他的酒楼啥都卖，当然也卖消息。
如今还是上午，柴五爷的“五爷酒楼”甚至门板都没开，只有一面酒旗挂在外头随风飘荡。
带路的小子名叫刘虎，是跟着一堆南方流民从战场逃过来的，这家伙虽然眼力不行，但随机应变审时度势还是很懂的，带着杨斯年来了之后，便走上前把门板拍的啪啪响。
门板被卸下一块，一张胖脸露了出来，这是个五十多岁的中年人，两鬓有点花白，胡须有些卷曲，两个眼泡跟布袋似的挂在眼睛下面，一看就是个肝帝。
这胖子看了一眼刘虎那满是泥浆的头发和脸，嫌弃地说道：“是你小子啊？掉粪坑了？”
刘虎也不生气，笑道：“五爷，来活了，大生意！”他一指身后：“有贵人买酒！”
柴五爷不管卖什么，都叫卖酒，而来他这里不管买了什么，也都叫买酒。
柴五爷那深陷眼泡中的小眼睛一翻，就看到了十丈之外的杨斯年，这年轻的贵人一脸人畜无害的笑容，摇着折扇，正在对他点头，只是那双红眼让人看着有些害怕。
杨斯年也一眼就看清楚了，这柴五爷身上并没有浊气煞气，也没什么功夫，是个平常人。
他露齿一笑，问道：“什么都卖的柴五爷？”
柴五爷皮笑肉不笑地咧了咧嘴：“不敢称爷，这位贵人，想要买什么？”
杨斯年四下里看了看，笑而不语。柴五爷无奈，再卸了几块门板，侧身道：“里面请！”
杨斯年施施然进了屋，一边四下打量，一边拉过一把椅子坐下。这柴五爷酒楼的一楼就跟其他酒楼差不多，临街一面的门板都能拆下来，柜台也在一楼，后方有个楼梯。
柴五爷走到杨斯年面前，再次咧嘴笑道：“不知贵人尊姓大名？”
杨斯年摆摆手，说道：“某姓杨，汉阳人士。有人说，你这里什么都卖？”
柴五爷傲然说道：“不敢说什么都卖，有很多东西小的也弄不到手，但如果说卖消息的话，小的还略有心得。”
“肉太岁有吗？”杨斯年忽然开口，腥红的双眼在屋里的阴影中闪闪发光，让柴五爷不由自主地咽了口唾沫。
他强自镇定的说道：“肉太岁是天下奇珍，据传能活死人肉白骨，小的手上没有，如果贵人真有兴趣，小的愿意帮贵人打探消息，如何？”
杨斯年又四下里看了看，笑了：“好。旬日之后，我还会上门拜访，价钱好说。”
他如今的能力比之前强了很多，就这么一会儿，他就看到了酒楼中有多个密室，但是却没有发现跟浊气有关的痕迹，于是索性买一买肉太岁的情报。
这柴五爷也知道肉太岁，可见也不算浪得虚名。
他也没想过在这里打听玄黄教的消息，话说完了，起身便走。
柴五爷在门口，看着这个总给他诡异感觉的少年郎君大摇大摆地走远，还时不时跟身边引路的刘虎说说笑笑，不由得有些发呆。
“这人到底什么来头？回头得找老大仔细问问。”
那边厢，刘虎支支吾吾对杨斯年说道：“爷！如果小的打听到那个什么肉太岁的消息，不知道是不是也能有赏？”
杨斯年哈哈大笑：“某家这次出门就是找这个，如果你能在别人带来消息之前给我可靠的消息，自然重重有赏。”
他眼睛一转，又说道：“刘虎，你天天混迹在这安民坊，最近可有听到什么怪事？”
“怪事？”刘虎有些懵，“安民坊里的人，不是流民就是逃犯，每天都会死人，不知道爷说的怪事是什么事？”
杨斯年双眼闪烁，说道：“生老病死都是常事，安民坊里杀人越货也不鲜见，我说的，是连安民坊里的人都觉得怪异的怪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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