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楚离开御蜀司之后，打算去珍怡阁看看情况。
也许从那里，可以窥探到陆蝉声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天色已经暗了下去，树落啼鸦，朗月如辉，远方摇曳的碧云在晚风的吹拂下微微斜行。
喧嚷热闹的夜市传来几声孩子的嬉笑声，男孩手中抓着白色的糖棒，素洁月色照耀下，似如雪的梨花。
“小心。”
卫楚扶了扶撞到身前的男孩，他扬起笑脸，道了一声歉，便侧身跑开。
只有她怔在原地，有些不可控的因素在迅速扩展着，她的身子僵了僵，周边的景色灯光越发黯淡下去。
像是紫蝶轻啜曼珠沙华，一束紫色流光侵染整株花。鲜艳的红色瞬间褪色，迎来了新生的颜色。
卫楚走进一家店铺，再次撩开纱帐出来，已然换了一副模样。
一袭黑色纱裙，微弱的一抹红色被层层黑纱压抑，只是脖颈处，衣袖间隐隐透出一抹红边。
黑发悉数披落在肩后，额前落下两绺碎发。花丝缠绕的额饰垂下两条珠玉镶嵌的金丝细链，随着耳侧长发乖顺地落在肩前。
晃动时如金铃作响，音色明净，舒展，清灵，感染人心。
压下的眸光带着几分静默，其中情绪看不分明。仔细看去，更能感受到她气息的冷沉，活像个厌世之人。
少女的步伐坚定，直奔风雪楼而去。
风雪楼中，空空荡荡，见不到一丝人影。
她轻车熟路地打开地上暗道，随手举起一盏烛火便走了下去。
卫楚将暗道中的烛台点亮，终于看清了全貌，只是一眼望不到尽头，不知道会通向何处。
她安静地往前走着，偶尔传来几声怪异的细微声响。大概走了有半个时辰，她停了下来。
也许普通人根本感受不到此处的怪异，可对妖息向来敏感的卫楚，却在这个地方感受到了一阵浓厚的妖息。
可分明进来时，风雪楼已经没有妖息。
她左右察看着，并没有发现什么暗门或者机关，难道是她的感知出了错？
她犹豫了片刻，仍是决定相信自己的感知力，从袖中拿出一张爆破符，将此处空间炸开。
幸而这个暗道空间较为宽阔，才有了施展爆破符的机会。
卫楚当机立断，单手施咒，将爆破符施展在面前的石墙上。
只听得“嘭”的一声，石墙被炸开，碎石跌落。面前的景象豁然开朗，这石墙当中果然另藏玄机。
她弯身穿过残破的石墙，一脚踏了进去。“滴答滴答”，水滴落下的声音在空阔的空间里显得格外空灵。
周围的光线少的可怜，只有中庭的地方落下一束模模糊糊的白色光线。
角落处，摆放着一面斑痕密布的镜子，将卫楚的身影折射成一道道诡异的破碎暗影。
她看见几只紫蝶穿过镜前，落下一片片花瓣似的蝶翼。令人诧异的是，失去蝶翼的紫蝶仍在不知不觉地飞舞着。
这一切，诡谲地像一场幻境。
“杀我。”
冷不然的一道声音本该吓她一跳，她却下意识地觉得这是本该要听到的声音，十分淡然，并没觉得有什么不合理的地方。
那道声音听起来十分地费力，似在忍着钻心之痛强硬说出口的声音，虚弱无力，带着极其卑微和不甘心的祈求。
夹杂着又不希望别人听见的自弃的情绪，十分地矛盾。
正在她想着里面出声的人是谁时，那道陌生的声音再度响了起来。
“阿楠。”
“放弃吧，你所做之事不过扬汤止沸，皆是无谓。”
虚弱的声音变得高昂，带着几分遇到故人的欢喜，像在清碧幽静的浅谷中，低吟的欢唱。虽不见其人的形体及面容，但听来让人觉得是个容色和悦之人。
卫楚没有答话，向中庭的地方走近。
“别再靠近了。”
“很危险。”
“阿楠。”
那道声音变冷，警告着她。
明明是不相识的面目，卫楚却在见他的第一眼叫出了他的名字。
“伏……溪。”
卫楚轻声唤出他的名字，却在抬眸的一瞬，被眼前的一幕惊动。
心魄，呼吸，都在这一刻随时间静止。
一个陌生的男子躺在软榻之上，一袭浓艳至极的红衣，胸前的衣服不知因何缘故，被撕裂了大半。
他半侧着身子，仰躺在柔软的红色床榻上。床边的半株琴叶珊瑚开的正艳，还有半株已然枯萎。
一滴又一滴的水落入他的眸中，他垂落在床榻边的指尖淌着血。
上空是一只巨大的银丝鸟笼，被高高吊起，后侧是一把左右不停摇晃的细剑，不知道何时会落下。
细剑晃动的动作每一秒钟都在无限重复，从他身上攫取的恐惧的心情像被钉在十字木架上一样被钉在永恒上。
第一眼，被这样完美构造的神秘画面所吸引，惊叹，后知后觉地感到害怕和惊慌。
这样的画面，过于残酷，血腥却又美丽绚烂。
这一想法是残酷的，在永恒轮回的世界里，一举一动都承受着不能承受的痛苦重担。
那把摇晃的剑随时都会落下，落则致人死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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