轮到保众捉人了，吴小豹用围巾捂住他的眼睛，蹑手蹑脚后退几步，突然喊一声：“跑！”
一群小孩儿轰然做鸟兽散，乱纷纷朝四面八方跑开，各自寻找安全的藏身之地。
跑了几个回合，小可就嫌累不想玩了，坐到一边观战。
没等坐下，范大鹅就捂着肚子往厕所里跑：“小可帮我拿张纸……”
小可摸摸口袋里的手纸，略一犹豫，还是走去办公室找赵莉，准备要两张废纸给范大鹅送去。
不是她吝啬，主要是社员们没有买手纸的，连书纸报纸本子纸都是奢侈品，许多人还在用树枝木棍的。当初，小可听说后，也是震惊了许久。
半弯月亮，洒下薄薄的清辉。
小可来到这里大半年，也适应了这种环境，哪怕没有月亮的夜晚，她也照常走路。
从厕所去办公室，是从屋后绕过来，小可在心里想着，试卷应该判完了，不知道几个小舅舅的成绩如何。
突然，窗户里传来一声猫叫般的呜咽。
这声音太突兀，太诡异，让小可后脖颈子一凉，头发瞬间根根倒竖起来，脚下一绊，差点儿摔个狗啃泥。
她踉跄了一下，身体前冲，胳膊伸出去扶住了墙壁，这才避免真的摔倒。
小可的心脏突突跳着，呼吸都有些困难。刚刚那是什么声音？
这个问号在心里刚刚升起，就听得一窗之隔的屋里传来低低的说话声。
女人娇媚的声音微微带喘，“你再不过去，小心记老头儿给你穿小鞋。”
“嘿，他敢么？”男人的声音里透着不屑，又调笑，“不是有你吗？只要你对他一笑，那老东西骨头都酥了，哪里还顾得上管我！”
“你个混蛋！”女人的娇嗔，着实让人骨头酥，不过是酸的。
小可无声地打了个寒颤，扶着墙，逃也似地离开了这扇窗户，绕到办公室一看，果然，没有付长华和李秀珍。
“小可来啦？”姜玉红老师笑着招呼她，又从抽屉里拿了两块糖递给她。
小可笑眯眯接了，甜甜地道谢。
姜玉红就笑道：“小可了不得，二年级的试卷还考了双百。”
小可佯装露出一抹不好意思，道：“我妈妈的功劳。”
“哈哈哈，不错，没有骄傲！”记校长从里间走出来，手里端着只茶杯，递给小可，“喝点儿水。这次考好了，还要继续努力，争取更好的成绩啊！”
“嗯嗯，校长放心。”小可点着头保证，引来一屋子的笑声。
小可糊弄几句，向赵莉讨了两张废纸，匆匆跑去给范大鹅送纸了。至于某一对野鸳鸯，不是她哥六岁的小孩儿该管的。
哦，不，过完新年，她应该是七岁了！
这件事，小可觉得和自己没什么关系，回头就丢到了九霄云外去了。
隔了两天，学生们重新回到学校，发试卷，看成绩。
付长华走进乱哄哄的教室，正在说笑打闹、围着炉子烤火的学生们纷纷各回座位，安静坐好。
付长华冷着一张脸，站在讲台上默默地看着教室里的学生，直到所有人都规矩坐好，没有一个人再发出声音，这才收回目光，淡淡开口：“你们的考试成绩出来了。”
一句话，让整个教室的安静程度又增加了几分，仿佛所有人的呼吸都放轻了。
他抬眼看了看学生们，没有宣读成绩，而是点名：“王保军、卫程程。”
两个被点名的学生站起身，是后排个子最高的两个。
学生们以为他们犯了错，要被老师点名批评的时候，付长华拿出一张大红纸来，吩咐道：“把这个贴到教室后边。”
小可坐第一排，离得近，看到了纸上的毛笔字，一排排的名字后边缀着两个数字——原来，是成绩单！
很快，大红的成绩单贴上墙，付长华也没让学生们去看成绩，而是再次点名，这一次不但点到了保军表舅，还点到了小可和保群保众表舅，他们四个都在前三名，不过，保军和小可是二年级前三名，保群和保众是一年级的第一名和第三名。
一年级的第二名居然是吴小豹。范大鹅的成绩比较一般，语文74分、数学才68分，拍在第十名。一年级一共二十多个学生。
最后一名的张传宝数学是0分，语文只得了6分。这个孩子智力低下，12岁还像个两三岁的小孩儿，倒是脾气好，见了谁都一副笑脸。
就这种情况，学校的老师们谁也没指望他一下子变聪明了，只要他不闹，见天趴在课桌上睡觉也不管的。
每个年纪前三名有奖品，小可第一名是塑料封皮的笔记本，二三名都是一支铅笔加一个作业本，作业本有田字格也有横格数学本，随机发放。
小可的奖品是粉绿色的塑料皮，印着一朵盛开的月季花。
范大鹅一点儿没觉得不高兴，满眼羡慕滴看着小可的本子：“小可，你的本子真好看啊，我能摸摸吗？”
小可毫不犹豫地递给她。
这种本子定价一块二，对于70年代农村小学生来说是实打实的奢侈品。
但对于见识过现代品目繁多的印刷品、文具的小可来说，实在没什么吸引力。
“嗳，小可，你快看，这里，这里，还能放东西呢，你可以把糖纸放在这里。”
本子的封皮不是塑封，而是塑料套，里边有半拉，确实像个小口袋。
小可点头应着，又道：“老师不是说让咱们买字典吗？那个厚，夹糖纸更好用。”
“真的么？那等赶集，就让我娘给我买去。”
两个小姑娘叽叽咕咕说着话，就听付长华在讲台上宣布了一个事情：“王保军和吴小可两名同学，参加的是二年级的考试，成绩合格，竟校长同意，他们跳入二年级学习。”
范大鹅愣了，片刻，扭头看着小可，哇地一声哭了：“小可，你不和我一起了？”
小可给她哭懵了，语无伦次地哄了好一阵，范大鹅还是哭个不停。
小可头疼地揉揉鬓角，突然反应过来：“我虽然上二年级，可还在这个教室，咱们还坐在一起啊！”
什么叫不一起了？搞得她像负心汉一样！就很冤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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