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
小可盛了碗鸡汤，给包子倒进食盆里，包子两只深棕色的眼睛看着她，鼻子里发出轻轻地哼哼声。
“高兴了？略等一下，晾一晾才能吃哈。”小可摸摸包子的狗头，在它光滑的背上撸着。
“做了什么好吃的，太香啦！”保众背着篓子跑进门，一边说鼻子一边翕动着。
小可忍不住笑起来，保众小表舅这憨憨模样，还不如包子表现的淡定呐。
嗯，也不能这么说。
保众小表舅更像是现代着名的撕家三剑客中的二哈。
野鸡不算大，两只也有四五斤了，加上数量不少的鲜蘑菇，整整炖了一大锅。
一家老小吃了个满足，最后连口汤都没剩下，都被几个表舅分吃了。
一场春雨一场暖。
雨过天晴，天气明显又暖和了一些，中午连毛衣都穿不住了，只能穿一件薄卫衣或者衬衣。
范大鹅穿着一件红底黄花的新衬衫，和小可一起从学校出来，一边与她八卦：“星期天你跟我去公社吧？”
小可不解：“星期天不赶集吧，你去公社干嘛？”
这年月，大人们几乎每天都要跟着生产队下地劳动，没有星期天节假日之说。
社员们若非有事，很少出门。自从恢复了集市后，倒是会抽空去集市上售卖自家积攒的鸡蛋或者种的蔬菜杂粮这些。
大鹅四下里瞅一眼，凑过来低声道：“我姑相亲，我奶要跟着去掌眼。”
小可微微挑高眉头：“……什么人？”
其实，她下意识想说的是‘这么快’，但话到嘴边，又被她临时换了。
范小玲对付长华算是情根深种，虽说与付长华离了婚，但难说她旧情难忘，过段时间又和付长华走一起了。
之所以这么快给她安排相亲，大概范家人也是怕她重蹈覆辙。
一向消息灵通的范大鹅这回却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只知道是公社永平街的。”
小可哦了一声，然后拒绝了范大鹅的邀约。
自家亲戚她去凑热闹也就罢了，范家的事儿，她就不好过分掺和了。
范大鹅很是有些失望，却还是说：“好吧，等我回来告诉你。”
小可立刻点头。
等回到家，王绣也和赵莉说起这事，还说赶紧给范小玲找个婆家，让她断了念想就好了。
小可默默听着，瞅无人时对王绣道：“奶，我倒是觉得，不如让小玲姑姑学着种蘑菇，让她忙起来，让她自己挣钱，比这个时候勉强她相亲更好。”
王绣看着神色郑重地小孙女，扑哧一下笑了：“你个小孩孩儿，咋这么爱操心啊。”
小可微微蹙眉，强调道：“小玲姑姑前一段婚姻已经很不幸了，若是着急忙慌地让她嫁人，万一再所遇非人呢？倒不如让她有事情做着，有收入支撑母女俩过日子，找婆家慢慢来，好好寻摸个人品好，小玲姑姑自己也觉得合适的。”
听她这么一大篇话说下来，王绣的神色也不知不觉郑重起来。
她寻思片刻，戳了戳小可的鼻头笑道：“行啦，这事儿你别管了。”
小可听她这么说，就知道自己的意见被王绣采纳了。她会去范家提意见，但至于人家会不会同意，王绣做不了主，小可更没有办法。
她不过是尽人事听天命，不忍心再看到范小玲遭遇不幸罢了。
吃过饭，王绣果然去了范家，找范老太说话去了。小可上学回来也没继续追问，因为她之提议，也仅仅只是个提议罢了，并没有想着勉强地插手别人的生活。
转眼，星期天到了，天气晴暖。
王家兄弟从开学到了青山大队还没回过家，周六下午，四兄弟一起回了家。
蘑菇刚刚采收卖掉一茬，下一茬采收还要几天，日常温湿度管理相对简单，王绣一个人照看足够了。
赵莉去了趟县城，倒是没再去黑市，而是去百货公司买了些日用。然后，取了个‘包裹’，是给记校长女儿买的一块手表，女式的上海牌手表，小巧精致，是记校长给女儿的嫁妆。
手表是小可从网上买的，赵莉跑一趟县城做个遮眼法罢了。
赵莉回来说县城里有人悄悄卖包子，还有几个人偷偷摸摸卖菜卖鸡蛋。
她还买回条大头鲢鱼，足有十多斤。说是潮河里冰化了，有人撒网捞的，就在铁厂旁边的荒地上卖，许多人围着买，这条鱼太大，这才让她捡了漏儿。
小可来到这里还没吃过大鱼，更是没吃过她喜欢的鱼头锅子了，高高兴兴地跑去生产队的豆腐坊买了块豆腐回来，让王绣给她做鱼头豆腐锅。
赵莉说县城有人偷摸做买卖，他们大队里同样也有了些变化，比如，保民等人以大队名义搞的蘑菇种植；比如第二生产队搞的豆腐坊。
再细看，许多社员的猪圈里抓了猪崽儿，鸡圈里多了几只鸡——这些东西，过去都是有规定的，不允许多养，否则会被割尾巴的。
小可在心里暗暗感叹，其实老百姓自有最淳朴的触觉和感知，虽然还没有正式宣布决策变化，但社会风气的细微变化，许多人已经察觉到了。
说着话，王绣突然想起来，回屋里拿出一封信来交给赵莉：“你的信，海市来的。”
赵莉接过来一看，一边撕开信封一边道：“是谢覆。”
说着，她抖开信纸看起信的内容来，然后，脸色突然一变，抓着信纸的手都捏紧了，还微微有些发抖。
王绣和小可都察觉到了她的异样，祖孙俩对视一眼，小可哒哒哒地跑进去拿了个矮凳过来，让赵莉坐下，王绣则等她看完信，才关切地询问：“出啥事儿了？”
赵莉的脸色从苍白，复又变得红润润的，眼睛都晶晶亮的，只是噙着泪花儿。
她嘴唇发抖，声音也发着颤：“我爸，要平反了！”
“啊？真的啊，真是太好啦，大喜的事儿啊！”王绣高兴地直拍巴掌。
赵莉则是看看婆婆，再看看女儿，眼泪不知不觉地滑落下来，湿了脸颊。
王绣和小可都理解她的喜悦和激动，没有劝她，任她流着泪一遍又一遍地看着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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