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中了？”季以远懵住，他们从大清晨等到现下，听闻唱榜的官差会在午晌前将消息送至各家，可却迟迟不见有穿着红褂的人过来，心下几近绝望。
可眼下峰回路转，大悲大喜的心情让季以远有些遭不住，一下子瘫坐在木凳上，不过刚坐下，他又腾地站起来，几步冲到报喜的官军跟前：“官爷，您再说一遍，谁中了？”
此地非居民区，能寻到这儿来定是已经反复确认过。官差并没有表现出不耐烦的神色，数十年寒窗苦读，一朝得以金榜题名，许多人的表现要比季以远还要夸张。
官差好脾气地再次重复了一遍：“是钦州?县人的季以遥季进士。”
这回儿所有人皆是听得清清楚楚，外边街道上早已围满了人，不乏有前些日子铺子里的常客。几乎所有人知晓这家铺子的男主人高中进士之后，心里边都想着日后定要多加光顾。
所求终于成真，季以远禁不住喜极而泣。他不善于学业，甚觉愧对父母的期望，因此他几乎是将希望全都寄予三哥身上。
有过一次经验的徐笙，连忙叫远黛取出早已备好的散碎铜钱，往外撒出去派发给来瞧热闹的四邻街坊。
自个儿则是掏出一个鼓囊囊的红封塞进官差手中：“官爷辛苦，这些留着去与兄弟们吃顿酒吧。”
官差脸不红心不跳的坦然接下，他们实际的俸禄并不高，也正是等着这些时候赚一些额外的银钱。
官差收了银子，搁在衣袍下边的手隐晦地掂了掂，似乎极为满意，出声提点道：“三日后的卯时正，季进士便可去宸光门前等着，宁早不宜迟。”
季以遥忙朝着官差拱手行礼，按律他已是官身，理应是官差向他行礼，而他此番动作无疑让官差对其感观更佳。
接受过官差及四周街邻的道贺后，季家人关上门在晚食上花了些心思、庆祝了一通，第二日又恢复到往日的模样。
教外人看的啧啧称奇：活似不是他家中进士一样。
唯一不同的便是，季家绣铺的生意肉眼可见地热闹起来，甚至还有不少小官娘子也光顾一二，每逢这时便由徐笙亲自招待，此乃官场结交。
三日后，春后晨间的天光将明未明，宏伟森严的红墙地下早已聚集起一堆人，其间或有认识的，围拢作一堆说着悄悄话。
在人群中，一名季以遥出乎意料之外、又合乎情理之中的人突然跳出来同他打着招呼，那是卓严青。
季以遥有些意外，眉头微挑，压住眼底的惊诧对他回礼：“恭喜文杰兄！”
卓严青的出现是季以遥没想到的。去岁出发前，徐笙知晓卓严青也中举，还特意去寻姜婷婷邀过其一道出发。
可谁知去到卓家才知姜婷婷那婆母又犯病，加上刚出生的孩子，一应花销入不敷出，姜婷婷便对徐笙道今年春闱，卓严青怕是去不得了。
徐笙也提出过资助，可正巧被回家的卓严青听个正着，当下义正言辞地拒绝，徐笙知晓怕是触及其自尊，遂作罢。
回家后还同季以遥念叨了好几日的可惜。
此时卓严青已经行至季以遥跟前儿，面上一副春风得意：“也恭喜学笃兄了，这考取功名可真是得过五关斩六将，而此时还不到最后时刻，真教人紧张呀！”
他口中说着紧张，神态却似完全放松的模样。
季以遥并不搭他这话，怎么说都不好，他索性转移着话题：“表姐未同文杰兄一道上京吗？”
他只是随口一问，却不料卓严青神色大变，极度不自然的模样，扭捏半会儿才紧张地解释道：“她刚刚生下孩子，不便出远门，何况孩子也经不起颠簸。”
方才谈及殿试都不见他有如此紧张，季以遥心下起疑，口中又问及其他道：“听闻尊母受了病，如何可好些了？”
卓严青的紧攥的手微微松开，面上扯出一个笑脸：“好多了，多亏婷婷在家替我照料。”
他简单回复几句，便岔开话题聊起往届殿试题目。
季以遥心下留意将此发现回去告诉徐笙，面上也热切地同他讨论起来。
不论如何说，卓严青的才识没得挑，同他谈论一会儿，令他收获颇多。他二人热烈的讨论，引起旁人注意，渐渐的有不少人加入进来。
不过才觉须臾，太监特有的尖细嗓音响起：“请各位进士公入昭阳殿！”
喧杂的宸光门前瞬间清静下来，只剩下倒春寒凌冽呼啸而过的风声。
所有人皆老老实实地按那位公公唱的名儿排成队列，等待走入这座威严气派的大红门。
季以遥排在中间位置，在顺着人流往宫墙里面走时，他低垂下眉眼，并不像有的人那般好奇地东张西望。
皇城建地广阔，一行上百人足足走了近半个时辰才至昭阳殿。
白髯威严、一身金丝盘龙绣黄衫的君王早已坐在最高处的龙头椅上，金殿辉煌宏伟、宫人屏气凝神，一派庄严肃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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