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西里有一个在少女之间私下流传的说法,燥热的海风第一次吹开你的心房,你会死心塌地地爱上一个人。海风一旦改变方向,你的心房会关上,这个人也将从你的世界里永远消失。
莫妮卡翘起的鼻头微微颤抖,以完美的弧度向左右两侧稍稍鼓起的鼻翼翕张得有些乱了节奏。她很确定一直在她脑海里吹个不停,让她时刻头晕脑胀,心神不宁的海风,改变了方向。
端木雯表现得很大方。在此之前,莫妮卡在她的印象里,总是个遭人抛弃的可怜的无助的女子。她可能还有些柔弱、内向,要不然怎么可能遭遇这样的事情呢?可是,当莫妮卡真的出现在她的面前时,端木雯明显感到了不舒服。这种不舒服是一种高过道德,高过是非观的,本能的不舒服。难以描述,却真实存在。在这种不舒服的折磨下,她发现莫妮卡站在贺小满身边似乎是刻意为之,甚至有些耀武扬威的意思。当然,理智告诉她,这一切都是偶然和假象。
“我们很早就听说过你。”
端木雯露出了灿烂的笑,十分友好地打量着莫妮卡。她本来想和莫妮卡握手的,可是看她的表情有些异常,果断放弃了。
“你是,你们是?”
莫妮卡在脑海里被动地接受了“燥热的海风已经转向了”的事实,心中反倒有些坦然。她的眼睛渐渐清亮,看到了站在自己眼前的一男一女。“你们都是小满的朋友吗?很高兴认识你们。”
不等端木雯两人做自我介绍,莫妮卡先是用来西安之前特意了解过的社交礼仪,向着李三郎伸出了右手,和他热情地握了握。随即,她张开双臂和端木雯拥抱在了一起。并不是西西里女人心里没有嫉妒,而是燥热的海风可以点燃情欲,也可以熄灭嫉妒之火。
“你知道吗,小满已经尽力了,他知道的地方太少了,好多我想去的地方,他都不知道在哪里……”说着话,莫妮卡挽住了端木雯的手臂,像两个相识已久的密友一样,开始了窃窃私语。
而端木雯也很快进入了角色,不再看贺小满一眼。
李三郎握着自己刚刚和莫妮卡握过的右手,有些怅然若失。
贺小满望着两个交谈的女人,既意外,又紧张。虽然他很清楚端木雯不喜欢他,但是,莫妮卡未必这么认为。莫妮卡一旦把端木雯视作情敌,两个女人之间必然有一场战争。而女人之间的战争常常隐藏在友善之下,平静、疯狂、极具摧毁性。
不过,令贺小满没有想到的是,莫妮卡真的和端木雯成了密友。西西里人有很重的故土情结,西安人也一样。在两人频频接触之下,莫妮卡喜欢上了西安,将西安视为第二故乡。与此同时,她也从端木雯的言谈举止中,感受到了她对故土的眷爱。
事实上,莫妮卡在坠入爱河之前,曾经是名来往于佛罗伦萨和西西里之间的导游。她也有过远大的理想——把西西里的美介绍给世人,让远在天边的人都能记住美的令人心醉的西西里。阿基米德最有名的那句话就是望着西西里温柔的海岸线说的,现在莫妮卡的梦想之火重新点燃,她也想寻找到一个支点,撬动地球。
少了刻意堆出来的笑脸,少了刻意为莫妮卡安排出来的行程,少了反复被唤醒的内疚,贺小满的心慢慢地收了回来。
2010年元旦,贺小满已经在含光门遗址博物馆上了一个多月班。博物馆的工作虽然繁琐、枯燥,但是想着自己很快就能摆脱这一切,重新追求绘画梦,他的心其实是火热的,并且期待着昆汀的出现。
这天清晨,贺小满走出房间的时候,正好看到朝阳照射在柿子树上,那种金灿灿的,柔和的光辉,让他本就不错的心情,又上了一个台阶。贺小满走到院子当间,很想看看水瓮里的鱼是不是还能游得动。如果游不动了,他现在就要动手把它们捞进室内的鱼缸里,开启在暖室里过冬的日子。不过,贺山河说过好多回了,根本不用把水瓮里的鱼捞到暖和的地方。因为,它们已经在水瓮里度过了无数个冬天。
没必要什么事情都得听贺山河的,他又不是神,不可能在每件事情上都能做出正确的决定。贺小满要给鱼挪窝,心里其实有几分叛逆。这份叛逆在最开始的时候,并不是太明显,只是潜藏在他的心底。可是,当他好几回在博物馆看到,同事们把贺山河的话视作真理、箴言时,他心里的逆反顿时被激发了出来。
水面只是结了薄薄的一层冰,太阳升起来后,很快就化开了。那几条把水瓮当成家园和广阔天地的金鱼正欢快地游弋着。看来贺山河这次又说对了,这几条鱼并不需要挪窝,它们也许可以熬过冬天。
“哎……”
贺小满叹息了一声,有些失望。
就在这个时候,虚掩着的院门响了一声。贺小满以为是风刮的,并没有特别在意。功夫不大,院墙外突然飞进来了一颗石子,噗的一声,落进了水瓮里。贺小满就站在水瓮边,看着惊慌失措的鱼儿,眉头立刻皱了起来。“谁家的小孩这么不懂事,竟然如此胡闹!”心里这么想着,贺小满快步绕过照壁,打开了院门。
“进过拘留所的人,凭啥过这么好的日子!”
“就是的,你凭啥还能找到那么好的工作!”
院门外站着一高一低两个人。高个子仰着下巴,环抱着双臂,一副咄咄逼人的模样。低个子左手手心向上,虚握着,手里全是石子,看样子刚才那颗石子就是他丢进四合院里的。不过,最令贺小满气愤的还不是这两人说的话,做的事,而是他们说话的声音。
这声音他实在太熟悉了,并且由于愤怒,早就深深地刻在了脑海里。一年前,贺小满从拘留所出来,和爷爷准备开四合院的门,就是这个声音在挑衅和羞辱着他们。毫无理由,却又极尽尖酸、凶狠。
“你们究竟是什么人,到底跟我们家有什么过结?”
贺小满冷声问。再次遇到这两个人,他要问个究竟,讨个说法。
然而,听他这么说,高个和低个的嘴角同时露出了诡异而狡黠的笑。紧接着,高个说:“有本事跟我们来。”
说完,高个和低个同时转过身,撒腿进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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