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兴祖费了那么大劲，逼着贺小满和他见一面，任谁看起来都会觉得贺小满此行一定是深入龙潭虎穴。然而，实际情况却是，他们两个人就那么聊了两句，贺小满就毫发无伤地离开了。
陈兴祖说得最具有深意的一句话是“不要太高看了自己”，其余大多是废话。贺小满把两人的谈话内容反过来倒过去琢磨了好几遍，最终发现这句话其实也是废话。
那么，陈兴祖这么做，或者说藏在他背后的昆汀这么做，到底想要干什么？贺小满想不明白，只能暂时把这件事情搁在心里。
离开聚宝斋后，他先给端木雯打了个电话，得知她在四合院后，直接让出租车把自己送回了家。“你回来了。”出租车刚停稳，贺山河就出现在了车窗外。
“嗯。”贺小满隔着车玻璃点了点头，推开车门下了车。
“回来了就好，以后遇事千万别那么冲动了。”
贺山河紧锁的眉头舒展开了。目不转睛地看着贺小满从车里走出来后，他在儿子身上打量了起来。“快回家吧，小雯已经等得很着急了。”贺山河说。
其实，端木雯就站在门边，她本来也想像贺山河一样迎上去的，可是看到老师抢在了自己前面有，便停下了脚步。
“你给我打电话之前，我接到了一个陌生的电话，那人说有个老朋友让他问候我，我问他这位老朋友是谁，那人又不肯说……结果就出了这样的事。”
三人在客厅里坐下来后，贺山河把藏在心里的事情说了出来。
听他这么一说，贺小满恍然大悟，原来陈兴祖等人真正想要威胁的人并不是他，而是贺山河。什么叫老朋友的问候！分明是用贺小满给贺山河提个醒，让他明白自己的软肋捏在人家手里。一想到自己竟然是贺山河的软肋，贺小满的表情顿时有些复杂。
“老师，你说他们到底想要干什么啊？”
端木雯问。
三个人里面只有她被蒙在鼓里。
贺山河和贺小满都很清楚，陈兴祖和昆汀等人之所以对他们发出了威胁。那是鱼儿要上钩了。只是这些话，出于行动的保密性，不方便给端木雯详细说。
事实上，上次贺山河伪装成四眼金蟾和昆汀交易时，端木雯虽然以四眼金蟾私人助理的名义参与其中，却对行动的具体内容知之甚少。后续的“海钓行动”，她更是没有参与，怎么可能知道那些隐藏在平静之后的惊涛骇浪和生死较量呢。
“谁？”贺山河漫不经心地反问了一句。
端木雯看了看贺小满，皱着眉说：“就是陈兴祖他们。”
陈兴祖这个名字贺山河并不陌生，那天在父子团圆宴上刘拴虎提到“歪帽子”早已今非昔比，贺山河就留意上了他。有几回贺山河还专程去了书院门，在聚宝斋逗留了好长时间。谁知道店主陈兴祖始终不肯见他。真不知道他是自惭形秽，还是心里有鬼。
“歪帽子那人就那样，好斗。”贺山河笑笑，慈爱地望着贺小满和端木雯，语重心长地说：“像这样的人以后还是少招惹得好。”
“我们也没招惹他，是他主动挑事的。”端木雯替贺小满感到委屈，继续说：“老师您是不知道，陈兴祖的女儿和我们的一位朋友，两人好了好几年了，陈兴祖嫌我们那位朋友穷，一直不同意他们的事情，他仗着自己手底下有几个……”
“小雯，我送你回家吧。”
贺小满突然站了起来。
“哦。”端木雯只好收住话头，点点头。
就在端木雯和贺山河聊天的过程中，贺小满仔细想了想，确定端木雯已经没有危险了。陈兴祖一伙威胁的对象是贺山河，威胁的筹码是贺小满。端木雯已然成了局外人。另外，让端木雯如此亲近地和他们贺家父子继续相处下去，对端木雯来说未必是好事。无论是陈兴祖，还是昆汀，他们都暗示过，如果贺小满不配合，就会对端木雯下手。在当时听起来，贺小满确实心里有些担忧。但是，回头看看，这两人也许只是一种试探。
贺小满一旦把端木雯看得比任何事情都重要，那她一定会遭遇危险，成为陈兴祖一伙威胁贺小满的筹码。反之，贺小满只是把端木雯当成普通朋友，或者他只是痴迷于她的美貌，并没有把她放在心上，那么，端木雯作为筹码的意义就不大了。她也就安全了。想明白了这些后，贺小满打算从今天开始，刻意地和端木雯保持出一段距离。
当然了，出于个人习惯，出于对亲密关系本能的恐惧，他早就和端木雯保持出了一段距离。只不过，这次要保持出的距离将更远。至少让外人看来是这样。
“你们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两人走出四合院，端木雯没有立刻拦住疾驰而过的出租车，而是示意贺小满陪她在栽满槐树的街道上走走。入冬之后，秋雨寒霜轮番摧残之下，那些槐树上早就没有了一片叶子。不过，遒劲的枝干还是保持着国槐应有的风骨。
“没有，你知道的，我，贺山河，我们两个不是一个世界上的人。”贺小满笑笑。为了转移端木雯的注意力，他只能把话题往别处扯。
“你们怎么不是一个世界的人？老师为了城墙，你也为了城墙。”端木雯说。
听到这句话，贺小满的心中忽然一动。端木雯这话说得没错，无论是外人可以看到的那部分，还是他们父子尽量隐藏的那部分，他都和贺山河越走越近。同样都在含光门遗址博物馆工作，同样都在为追回流逝海外的文物而努力……
“我不是为了城墙。”贺小满喃喃自语，有和贺山河划清界限的意思，也有自我表白的意思。贺山河在含光门遗址博物馆搞考古研究，自然是为了城墙。而他贺小满是为了追回唐武惠妃墓流逝海外的那五幅壁画，自然不是为了城墙。
“城墙并不一定立在护城河边。”
端木雯回了他一句。这句话贺小满很熟悉，是丁浪写过的诗句。
“它立在每个人不屈的心里。”
几乎没有经过任何思索，诗歌的下一句就冒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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