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凤英躺在这病床上，一切都是新鲜的。
她到了这儿，反而和正常人一样。要是你没经验，还真看不出她有病。
这精神病人，一阵一阵的，和小孩差不多。那一阵脾气上来了，说什么都不好。要东西得要的，吃什么得吃到。比小孩子还可恶。
小孩子听不懂人话，耍脾气，人还有心情忍着。亲生的，忍着吧。
这一个大人这样，上前两巴掌上去，几脚踹的她就听话了。
当然，这样时间久了，这精神病内心就受气了，病情更严重了。
就像苹果树一样，开始的腐烂病不刮，不治，后来整棵树都坏掉了。叶子落了，果子也掉了，树也死了。一切芭比KO了。
“妈妈，走，我们去看精神病。”李凤英那劲头，仿佛是村里来了耍猴戏的。
“厕所在这儿，我晚上就睡在这儿，你不打针，也不输液，我就过去了，住在外面。你能习惯不？”
“妈妈，你这是又要在这边乱整了吗？”李凤英明显感觉到后腰有人掐自己。
好吧，掐就掐吧，自己这一身肥肉，她还能掐掉不成？
李凤英现在住的是三楼。
三楼同样是中间隔着一个小的不锈钢门。
为啥？医院地方太小了，这一边是能自由活动的，是住的某些干部，或是有自主能力生活的。另一边，关着的都是狂躁症。
李凤英和母亲站在走廊上观看。
她想看自己陪着。刚给她说自己生活注意细节，她一点也没听进去。
听天由命吧，自己对这个女儿是没家法了。打也打了，骂也骂了，只希望老天爷让她寿命短点，走在自己前头。
“妈，你看，你看这女人，她力气大不大？你还说我疯，你看她，人家保安直接用电棍打，护士用针扎。太吓人了，这和野兽一样。”
看来，自己生活里能遇到的，情绪平静的的精神病，都是被人们过滤过的，他们是不会对别人构成人身威胁的。一般发疯的，要么家人不管，要么被人贩子给拐卖了，生活里见的少了。
你看这儿，这关的全部是些重症患者啊。
“妈啊，这太好看了，上次来咱们都没有看够。”
“好了，不要说瓜话了。如果你不听话，不配合治疗，以后和这些人一样。”
是，这李凤英病起来，那严重的多。
这就和酒喝多了一样，自己耍酒疯，大多片段自己不记得。
人就是这样，有人为酒，有人为情，有人为病，有面对空山大声嘶喊，这个世界，为什么要对自己这么严厉。
我可以假装很幸福，可是这份面具下，承受的痛苦，又有谁人理解？
“妈，你看，打了打了，真的打了。”李凤英那份热情，仿佛看着人杀猪一样。
“安静一点，再这样，你就进去睡着。”
这精神病医院，就和某些专科医院一样，各地有这种症状的人都往这儿汇聚。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怎么这么多人得精神病？
是啊，这就和你掉进蚂蚁窝里一样，抬头看去，四周都是蚂蚁。
当然，南方那些见过白蚁的人理解这种恐怖。
南方的白蚁，北方吸血的蚂蝗和蹦跳的蚂蚱，都令人感觉到头疼，有种密集恐惧症。
“妈，你看，这女人咬那个保安了。这比咱秦腔戏台上那种假把式好看的多。”
李凤英母亲看了一眼女儿，丢人啊，你也是精神病，怎么这么兴奋？你吃错药了吧？
“妈妈，你看，另有一个人出来帮忙抱着保安的腿，不让他抓人。他们这太笨了。咱们县医院都知道用布条把病人绑在床上，这老牌医院怎么连这点都不会？”
看来，这自己女儿李凤英对西桥那个精神病康复医院还是多少有点印象的。
是啊，这儿的医院对待这种病人太仁慈了。
护士过来呵斥：“还不进去？看什么看？以后可以天天看。”
“我给我女儿在上课，让她听话，配合治疗，不然，以后就把她关进去。”
“行了，进去吧。以后没事可以去院子转转，门口的路上走走。”
当然，这是看在李凤英母亲手上没有手机的情况下。一般，现在某些场合，畏惧手机如虎，见不得人拍视频。
也不知他们是做了什么出格的事了，还是不想落人把柄。
这年头，不要小看一个小小的手机，只要有相片或者视频，有时就可以将事情捅出来。
李凤英母亲看着这些病人，再看看自己身边的女儿，觉得女儿也不差。
人嘛，不能和最好的比，和最差的一比，还不差。这要是让女婿看到这一幕，会不会对女儿多点耐心？
唉，他们之间，很难缓和了。
谁让自己这个不争气的女人摔死那个孩子？如果没有发生那件事，一切都好说。
现在，就是自己豁出这张老脸，也不怎么管用了。
人心都是肉长的。对于同类，都是和善的。可是，这李凤英曾经做过那摔孩子的事，这是不可原谅的。这样的人，你让别人怎么能轻易翻过那一页？
不可能啊。
就是放在自己身上，自己儿子娶这样一个女人的话，早都让他们离婚了。好在，这女婿没有这份血性，被房子这个乌龟壳给压着。还是自己老公有办法，这房子在女儿名下。他张太平就是想大海起波澜，也要想想后果。
这也是一般人拿捏人的方法。
给你，但不全给你。就像拴根胡萝卜在毛驴前边一样。再不听话，鞭子伺候。
小样，要不然，阿胶厂进去。
这年头，找不到比你好的，还找不到比你差的？
这院子，不是柳树就是松树或柏树。仅有的几株月季倒开着最后的花朵。
至于那秋菊，这儿是没有的。
听说，要到过年时，才会在门口装扮一下。
有时，人倒势不能倒。不然，人都说你这医院没钱了，没名气了，就没人来了。这人当老板的一样，好手机，好车都用着，开着一个道理。
架子不能倒了。
要不然，定海神针也不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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