墙根下。
向阳处。
一堆人坐着聊天，看着谁家的亲戚过来了，开的什么车，这车多少钱。
只是，他们丝毫没有意识到，这座驾只是个代步，房子只是个栖身处。等到一天，要存粮备饥时，才明白，生活的真谛不过是一日三餐有粮，一年四季有衣。
村子里的人少了又少，就像过年杀的鸡身上的鸡毛一样，越拔越少。
好不容易有一丝人气，打牌，抽烟，聊天，就这么享受着冬日的时光。
当然，你也可以说是在浪费生命，你的目光所向之处皆是征程。
墙外，人热闹的很；墙内，只有张大海母亲陪着徐小娟看电视。
“妈，我不看电视了，我要出去。”
对于这个儿媳，张大海母亲沈桂兰没有说什么，随她去吧。正常人听人话，这精神病，什么话都不听。不过，这些事看下来，她的身体还行，不怎么生病。随她去吧。
开门，开大铁门，冲。
我胡汉三又回来了。
当然，此时此景是我胡汉三又出来了。
徐小娟就像从清晨从圈里放出来的鸡一样，冲出大门，冲向人群，仿佛那人群就是撒的一片粮食。冲，冲，我的目的就是冲向那一片人群集中地。
人群中就像平静的水面投入了一颗小石子，大家都沸腾起来。
“小娟，你不是坐月子吗？坐月子要在房间坐够30天，你这才不到10天，怎么就跑出来了？”人群中的女人不明白，这月子婆娘出来了。她出来干嘛？
当然，更有一种说法，说月子婆娘身子不干净，不想离她太近。
“我又不是母鸡，抱什么窝？天天把我关在房子里，什么事都不能做，天天在房子睡觉，闷死了。”
“他这小娘，你不坐月子，你以后生了病怎么办？身体养不好是你自己的事，别人没法替代你。听人劝，吃饱饭，你还是回去吧，回去在房间呆个十天半个月，你这徒刑期限不满了。等那时，等你待够一个月了出来。那时，大家都欢迎你。”
确实，村子里讲究，一般坐月子都是一个人在房间，要是觉得闷的话，可以叫自己家人陪着自己聊天解闷。旁人，特别是邻居，是没人进人家家里的。要是人家小孩生病，或是别的什么，那就要责怪了。
“小娟，乖，听话，你还是回去坐在家里闷着吧。
大家都是女人，我们都是这么过来的。生了几个孩子，每次都坐月子，要坐够一个月，就像坐牢一样。
我们过去没事在家里又不能做针线，就只能在炕上躺着；你现在日子好多了，又可以看手机，又可以看电视。
手机玩着电视看着，比我们过去幸福多了。
你还有什么事不满意吗？想吃什么，让你婆妈给你做。家里没有的，让在县城买。”
徐小娟怒道：“我缺的是电视吗？我缺的是手机吗？我缺的是你们大伙一起聊聊天，缺的是这种热闹劲，缺的是这种氛围。你们是不是在偷吃好东西，将我哄回去，你们要吃好吃的？”
大伙也纳闷了：我们吃不吃好吃的与你有关系吗？我们吃的是自己的东西，你这么怒气冲冲地，难道我们要给你分一点吗？这女人真的是精神病，不讲理。
你不养自己的身子，等你以后老了，病出来了，那时候你就知道好坏了。人给你说好话，你当我们在糊弄你？当我们在跟你说坏话？好坏都不分，饭香屁臭的道理都不懂。
“随她去吧，爱咋咋地，反正病生在她身上，又不是在我们身上。”人群唉声叹气。好言难劝该死的鬼，让她这么疯吧。
越疯越好，死了才好。
徐小娟在人堆里，感觉自己就像小孩玩的游戏老鹰捉小鸡里的那个老鹰，自己走到哪里，哪里的人就远远的躲开她，仿佛她身上带着细菌或者带着病菌一样。
“躲什么躲，大姐我们说说话，阿姨我们聊聊天，好久不见，父老乡亲还好吗？现在生活还过得去吧？”那架势，仿佛一个到国外旅游的乡巴佬，看什么都是新鲜的。
“好，好，好，你赶紧回去坐月子，别出来。你在我们人堆里，这么瞎疯瞎跑。只要你不出来，我们生活就过得很好。”
“什么只要我不出来你们就过得很好？不是电视上都说大家好才是真的好嘛？我不好你好那叫什么好？”
众人被怼的哑口无言。
心道：这傻女人还不傻。看来她脑袋没问题，就是个人自制力不行，不由自己，一直出来疯跑。
坐而论道，来，咱们聊起来。
气氛组，动起来啊，怎么冷场了？我就是一堆狗屎吗？你们怎么看见人聊天的胃口都没有了吗？这伙人，就像河里的鱼儿，再有跃龙门的志气，如今都到鱼塘了，我们都是一个道上了，还要怎样？
“我先回去了，坐着太热，你们聊。朋友们，老乡们，父老乡亲们，一会儿见，回头见。下次见，你们一定要幸福啊——”
徐小娟回家，在太阳坡里，拿起洗脸盆架子，倒上热水，抹上洗头膏，开始搓自己的短发。
娘的，这一头的头发，太痒，莫不是长虱子了不成？
洗。
女人为什么不能像男人一样，剃个光头？那样多凉快。好想剃个光头，好喜欢那样的生活。
为什么？为什么就不能剃头？
我要剃光头。算了，等开春吧，这大冬天的，不把自己冻死才怪。
洗了头，徐小娟又穿起大棉袄出来。
娘的，还是外面这大太阳好啊。怪不得人要晒太阳，这冬天的太阳就是宝。晒起来，浑身舒服。
人群，花姑娘，帅哥们，老娘我胡汉三又回来了。
“大家好啊，今天晌午吃啥饭？”
众人看时，都笑了，这女人，唉，不由她自己。
要是她精神正常，能好点的话，也不至于这样。唉，这女娃，把自己一辈子害了。
“小娟，坐月子不能洗头，你看你，把自己作践的，从在太阳坡里晒干。你也没拿个吹风机热风吹干？”
徐小娟：“吹什么吹？我是正经人家的女孩，我就要在太阳坡里晒干。”
这徐小娟，谁给她说不明白。
不理她就好。
她说什么，大家说好就行，顺毛抚。大家说什么，她掺言，不在意就行。要不就说，对，对，好，好，你说的对，就是你说的这个意思。
这样，你看，大家相安无事，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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