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嫂子,你这是作甚!
开铺子,登门为客。我也真是客,我是来帮我徒儿采买药的。”
关二秃被笤帚疙瘩连抽后背,鼻子被打出血。
其实,他完全可以劝田芯儿不在师兄这里买药。
但是一方面考虑田芯儿重新找卖家,会多出不少运输成本。
另一方面还是想和从小一起长大的师兄一家,趁此缓和关系。
他和田芯制药,买谁的药,对方都会挣钱。
关二秃总觉得索性还不如让师兄挣。以前田芯来这里采药,也是他建议的。毕竟无论这些年关系如何,比起陌生卖家,师兄还是更亲一点。
而这次来,要不是田芯儿说订货太多,如果对方还揣着明白装糊涂,假装不知关爷爷你这层关系,那就虚伪了。田芯说她有理由怀疑,如果对方真的不能释怀,会不会在药里作假。药性一旦出了问题,那才是大事。
所以关二秃来了,有些事情,在多年后,他确实该面对。
却没想到进门就这般待遇,被打得鼻青脸肿。
鼻子上的血将“工作服”前大襟染了几滴。让关二秃明日没有换洗衣裳。
而关二秃那话,在药铺老板娘那里听起来就是威胁:
“我打的就是你。我让你耗子逗猫,自寻死路。还真当自个是根葱,跑我这里蘸大酱来啦。当我怕了你?我就明告诉你这条赖狗,离开我这里,就是县城药铺子也是我家亲戚开的知道不?我倒要看看你们去哪采买。”
又一叉腰,药铺老板娘肥肥的身子一颤,继续狠骂道:
“你是不是以为,你个鳖孙仗着许家那小妖精,就能跑我头上窝屎窝尿?
要我说,她个麻雀小小年纪,不知天高地厚,哪日惹祸上身毛都能给她揪没,还四处舔脸臭嘚瑟呢。
就连哪日要是遇到真小姐,她在人眼中就是个屁。
一帮没见识的乡下东西,挣两个大子,紧着买药往脸上抹,咋抹也长那寒碜样,去不掉山沟沟里的土腥味儿。
我都不稀得往外传她那些磕碜事儿……”
“够了!”
“够了!”
两个声音同时在药铺响起。
前面的那声够了,是关二秃突然抬头怒目瞪视他兄嫂,怎么骂他都可以,可是骂田芯就是不行。
田芯儿每次采买,确实会带不少抹脸抹头发的药,甚至什么乱七八糟的药也都会买点儿,那是因为不想让任何人猜到药方有什么成分。
而后面的这一声够了,来自关二秃的师兄。
关二秃的师兄使劲一推自个婆娘,许田芯是大主顾,你特娘的是不是疯了?
关老大很是后悔,昨夜歇在妾室那面的院子,这才没有及时赶到铺子看店,就出了茬子。
关老大呵斥完,赶紧对着门口方向作揖,赔礼道歉道:“许姑娘,我这婆娘,她实属脑子不清,受过刺激……”
随着关老大说话,一双黑靴子迈步进来。
关二秃这才知道田芯到了。
可他更生气了,不知那些话会不会伤害到田芯的心。
倒是没怎么伤心。
许田芯听到那番话,只是有在心里琢磨过,说事就说事,批判她一个未成年的身材和长相干什么。她还没有长完。
这对有钱的女性,要求也太高了吧。
许田芯摘下红星闪闪的棉帽子,露出一脑袋被帽子压得软趴趴头发。
她先看眼里面的胖老板娘,又看眼他关爷爷出血的鼻子,利落道:“报官。”
门外的白慕言对身旁的小书童摆了摆手,示意照办。
是的,白慕言。
他人在县里茶庄安排他同窗卖水滴钟,顺便在见证互市,了解互市的一些事宜,以免明年下场策论涉及这方面。
刚刚许田芯朝药铺走来时,白慕言一眼就认出那帽子,顾不上斯文体面,只能隔街就边跑边喊道:“田芯儿,等等我。”
没想到,人未进屋,就听到里面闹翻天,难怪外面有许多看热闹的人在围观。
关老大急了:“别的,许姑娘,报什么官?我给他找药,对,柜堂,快给抓药抓药。看老夫的面子,您一向有雅量,别和我那糊涂婆娘一般见识。”
许田芯笑了,雅量?
可别给她戴这高帽。
她这人素质不详,遇强则强。
而没等许田芯说话,白慕言就先替许田芯回答道:“不可,必须报官。”
给白慕言气坏了。说谁丑呢,何不以溺自照?(你怎么不撒泡尿照照自己)。尔何知,中寿,尔墓之木拱也(你们这些个没见识的老家伙,活得太久了)。
老匹夫,老虔婆。
有些时候,出口成脏确实比出口成章要来得痛快。
白慕言再次看眼他的书童小喜:“还不拿我帖子去?”
“是,少爷。”
关老大脸面彻底挂不住,笑容有些放下来。
多年来,镇上只有他一家药铺外带药堂。前不久前任镇亭出事,他也没有太大的事。
自认为有眼光的人就该知晓,他是一个上面有人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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