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静涵与孔乐对视了片刻，最终败下阵来。
坐在她对面的两人是完全不同类型的年轻人，一人严肃冷静，一人特别自来熟。但两人眼中都有着同样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坚持，这种坚持也足够坚定。
若是不说些什么，怕是没办法将人打发出去。
管静涵用勺子拨弄了两下渐渐凉下来的红茶：“我一个人吃了晚饭，之后看电视，洗澡，护肤。你们给出的案发时间，我在和朋友打电话。”
“大半夜打电话？”
管静涵浅浅一笑：“因为有时差。我那天在和F国的好友通话。”
旋即她反将一军：“比起问我这个，我更想知道，我女儿生前报案的那个案子，你们警方还有人在追查吗？”
问题正中死穴。
已经结案的案件自然不会再有人专门追查。
秦射和正端着杯喝茶的孔乐都沉默下来，满心狼狈。虽说他们是最近才来的，魏明珠的案件不归他们管，但身上的警服让他们无法推卸这份责任。
就连大马金刀分开的双腿也不知不觉并拢在一起，活脱脱像是两名被老师发现没完成暑假作业的小学生，心虚又没底气。
“对不起……”秦射率先道歉。
管静涵胸膛快速起伏了一下，沉重地吐出一口长气。
虽说她是想要快些结束话题，但也是真的对这个回答感到失望。
灰溜溜从管静涵家里走出来的孔乐与秦射对视一眼，纷纷苦笑。
对待这种明显是被害者家属的嫌疑人，他们就算是正义的一方，也还是会感到心虚。
“对管静涵来说，荣泰是逼迫女儿去死的凶手，而我们这些没能让荣泰被绳之以法的警察也算是帮凶。”
“她恨警察。”
秦射认同孔乐的话，对方的态度已经摆在明面上了，根本不屑于掩饰。
“还有什么收获？”
“王海敖致使陈宇伤残，但陈宇无法动手，陈宇母亲有明确的不在场证明；荣泰侵犯了魏明珠，迫使其死亡，但魏明珠的父母同样有着明确的不在场证明。你不觉得一切太过巧合了吗？”
孔乐想了想，启动了车子。回忆起刚刚送他们出门时魏明珠母亲那个失望颓然的眼神：“管女士好像一直在用愤怒来掩饰悲伤，逃避着不想面对现实。”
秦射从兜里摸出一块口香糖，耐心地撕开包装：“这种心态对失去孩子的父母来说很正常。和魏家这对偏向于冷静的夫妇相比，陈宇的母亲看起来要更加悲伤。”
孔乐点头：“陈宇明明还活着，但他母亲看起来却好像比他死了还要难过。”
“养育一个已经残疾的孩子对她这个年纪的人来说还是太难了……”
秦射看着窗外飞快倒退的树影：“少说废话，你说的这些就算是笨蛋也能看得出来。说点儿实际的。”
孔乐耸肩失笑：“行吧，那我就说点儿实际的。我认为，王海敖与荣泰的死与陈宇母亲和魏明珠的双亲脱不了干系。三人都有很强烈的杀人动机。”
“你是说，交换杀人？”
刚好在等红灯，看着人行横道上推着婴儿车小跑着前往路对面的年轻妈妈，秦射用力咀嚼着口香糖。
薄荷清凉的口感让他稍稍压下烦躁的心情：“按你这种说法，难道所有孩子被伤害的父母都会拿起屠刀复仇吗？”
孔乐咂咂嘴：“你就是纯粹想要和我抬杠是吧？你明知道我的意思。”
秦射想着今天无功而返所消耗的时间，压低了睫羽：“不是抬杠，只是不希望太快下结论罢了。重要的是尽快将案件调查清楚。”
对于上了年纪却失去了孩子的父母亲来说，没有了孩子几乎等同于失去了全世界。就算堵上余生，将所有精力都用来复仇，其实也不算什么稀奇。
“问你呢，会不会是交换杀人？”秦射又问了一遍，他看到有家盒饭自助，对着店铺指了指，示意孔乐靠边停车。
“这种可能性我之前想过。虽说如果这样设想，陈宇和魏明珠母亲的不在场证明就不成立了。但考虑到陈宇和魏明珠家境相差悬殊，两人一个贫穷一个富裕，无论是自己还是家人的社交圈都不存在重合，日常出入的场所也找不到交集，我只能将这种可能性优先排除掉了。”
调查员走访期间调查了魏明珠和陈宇以及双方母亲的人际圈，两人和母亲的兴趣各不同，常去的学校、单位、超市、医院、共同的朋友统统没有。
可以说，魏明珠、陈宇和他们的家人之间不存在任何交集轨迹。
孔乐找着停车位，将车拐离了车道：“魏明珠的母亲虽然学历高，可是不擅长掩饰情绪。她不符合犯人画像中理性冷静、社会地位高这一点。”
“而陈宇的母亲学历太低，不可能设计出这样精妙干净的杀人计划。”
他拍了拍秦射的肩膀：“别乱了方寸，若是我们先乱了阵脚，就表示我们已经先输了。”
进了盒饭店，两人就不再交谈案件了。
一直偷偷窃听两人对话的梅礼灌掉最后一口果汁，拍了拍手掌：“他们的进度有些快啊。看来我也不能偷懒了。”
和警方猜测又否认推测不同，梅礼已经知道了整个案件的真相。她手上暂时还没有决定性的证据，可说到底，还是人的感情催生了案件。
有时候，越是接近人的感情，就越能接近犯罪者和受害人。一旦站在特定的角度努力去理解那种感情，就会清楚地看明白真相。
重要的人的生命被突然夺走，这样愤怒、怨恨、强烈的感情究竟要怎么样才能得到宣泄呢？
所以，真相其实只有一个。
这就是一场失去了孩子的父母策划出的缜密复仇。
警方之所以没想到，只不过是因为缺少了最关键的一环。
他们还不知道陈宇其实已经死了。
陈母将儿子的尸体保存在冰柜里，对外宣传儿子在家养病，因为陈宇已经残疾，不出们也不算奇怪，所以到现在为止也没有人怀疑。
“啾……啾唧……唧？”
梅礼换上运动服，轻轻松松将黑团子放在头顶，她曲起手指挠了挠黑团子瘪瘪的小肚皮：“去哪儿？当然是去找证据了。走吧，我们去抓那只离家出走的小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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