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瑶姬被这一声猛地唤回了神，回过了头去，看向了那画轴。
她微微低垂了头，咬了咬下唇，“是……一幅画。”
郭夫子挑了挑眉，他教习了陈瑶姬有些日子，也知晓她心性，怎的突然有了兴致来给自己送画？
见郭夫子神情带着些好奇，陈瑶姬叹了一口气，摆了摆手，唤了翠儿将那画拿近一些。
这画轴不轻不重，纸质也不是上品。
郭夫子在书画界也算是位有头有脸的人物，在看到这画轴的一瞬便知晓这画卷质量如何。
但陈瑶姬身为一国公主，又怎么会送出上不得牌面的东西呢？
他心中带着好奇，目光又不由得沉了几许。
陈瑶姬亲手接过了那画，捏在手中，轻轻将其展开了。
暗黄色的画卷被徐徐拉开，山水之景映入郭夫子眼中的一瞬间，他便看出了这是故人之笔。
他抖了抖唇，眼角不自觉便湿润了。
“这画……你是从何处寻来的？”
只见郭夫子的手小心抚摸上了画卷，似是游走在贺川作画时的心境一般。
一笔一画，皆是用心描摹了一遍。
陈瑶姬抿着唇，不忍打扰郭夫子与友人短暂的相逢。
见人似是整理好了心绪，抬眼看向自己，她这才笑道，“这画乃是我在一处书画拍卖偶然所得，想来贺先生乃是夫子老友，定然会喜欢。”
抚摸着这字画许久，郭夫子连道了几句好，这才转脸看向了陈瑶姬，正了正神色。
“你可是有事求我？”
被郭夫子一眼看穿了心中所想，陈瑶姬也不拖泥带水，直接便正了正神色，“我……确实有一事相求。”
郭夫子的眼睛并未从画卷上移开，只微吐出了一口浊气来，回头去看陈瑶姬，“无功不受禄，你将这画送来给我，我便义不容辞。”
都说士为知己者死，陈瑶姬看着郭夫子，心中颇有动容。
“不论夫子答应不答应，这画都是要赠予夫子的。”
陈瑶姬说着话，便叹了一口气，“我深知夫子早已远离了朝堂，我这请求于夫子来说，实在是一不情之请。”
听着陈瑶姬话里的意思，郭夫子隐约便可窥见其中一些猫腻。
他轻咳了一声，也正了正神色，“但说无妨。”
见郭夫子如此，陈瑶姬这才吸了吸鼻子，开口说道，“不知近来夫子同顾家可有交集？”
一听闻与顾家牵扯，郭夫子立刻便皱了皱眉，正色道，“顾家并非好相与之人，你待如何？”
在上朝下朝的空档儿，郭夫子也曾听说过陈瑶姬同顾家的不对付。
两人相争，大家都在看他们的笑话。
陈瑶姬惨然一笑，开了口，“顾家与我水火不容，我知晓顾长安一直有心与夫子相交，这才想要请您想个法子，从他口中探出什么消息来。”
她说着话，神色跟着沉了些，“顾家狼子野心，恐有大事。”
听了这话，郭夫子的神色沉静了几许。
他低头认真看向了贺川的那一副画，手指一寸一寸摸过去，终是留下了一声叹息。
“若是为了家国社稷，那便做吧。”
郭夫子的声音有些沉，陈瑶姬略有些没听清，猛然便抬了头，睁了睁眼睛，满脸都是惊愕。
“您同意了？”
坐在自己对面的老者并未抬头，手指从画卷上掠过，转而便笑了。
“若家国有恙，友人这画中美景，便再没机会见到了吧？”
“若我得了闲，倒是真想去看一看这阙山。”
他面露了些悲意，迅速收起了画卷，看向了陈瑶姬。
陈瑶姬见郭夫子目光坚定，显然是已经做好了决定的模样，这才深吸了一口气，呼了出来。
两人交谈了有些时候，直至天色渐晚，陈瑶姬才从郭夫子的府中走了出来。
他并未出门相送，陈瑶姬回头看他，只觉得他脊背似是又佝偻了一些。
陈瑶姬叹了口气，迈了几下步子，一个转弯，便见连云经站在了不远处。
他手中提了一个红色圆润的灯笼，夜间天气凉的很，他呼着热气取暖，一边跺脚一边左顾右盼着。
翠儿替陈瑶姬掌着灯，自是也瞧见了连云经。
她看了陈瑶姬一眼，见人不做声，这才提醒道，“公主，连公子在不远处。”
陈瑶姬看了连云经的身影几许，这才向前走了过去，“你在这里做什么？”
连云经正漫无目的地四处瞎看，被陈瑶姬这一声唤回了神，看向了她的双眼，“我听闻你今日来了郭夫子家中，近来你事忙，我给世子府中递了消息也大都有去无回，这才想要来看看。”
他冻得鼻尖发红，边说着话，边取出了一个名单来，“年关将至，不少大臣都来给顾家送了礼，我多留意了一些，这些是名单。”
陈瑶姬接了名单，这才忍不住抬眼看了连云经一眼。
想不到这人做事如此细致，这样都能一一记录下来。
她并未将名单打开来看，只摆了摆手，递了一个汤婆子给他，“天色已晚，已经有些凉了，早些回府吧。”
连云经听了这话，正欲张口，陈瑶姬便已经将汤婆子放到了他手中，向着马车去了。
“近来行事当要小心一些，莫要因小失大，犯了大错。”
这是在指责他不管不顾来等她了？
连云经想到了此处，禁不住便扯了一个笑出来，低头看向了手中的汤婆子，正散发着暖洋洋的热意。
陈瑶姬心情似是不错，津津有味的打开了连云经交过来的名册。
再一见到那些个名字，陈瑶姬挑了挑眉随手便将东西放到了翠儿手上。
“这些人当真是……”
连云经咬了咬下唇，说道，“他们暗地里结党营私，虽说顾家近来隐受重创，但树大根深，来往之客皆都投向了顾家。”
听着连云经说话，陈瑶姬哀叹一声，这才挥了挥手，“本公主知晓了。”
天似是又冷下来了不少，陈瑶姬微叹了一口气，“回吧。”
站在角落里的连云经听了这话，恭敬向人行了一礼，陈瑶姬点了点头，径直上了马车，远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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