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风习习,师尊大人在他那张破床上,抱着一个空酒瓶,鼾声如雷,流出两行哈喇子。其实,师尊睡的那个也不能算是床,准确来说是一块较大的木板。我看着师尊如此苦练神功,心中十分羡慕,不知自己何时才能达到师尊这般境界。
后来才知道,师尊纯粹就是懒,极致的懒。他甚至懒得洗澡。
我上山学艺的很长时间里,居然没看到师尊洗澡。那时候正值夏日酷暑,我和阿诸通常会在小溪里,一天洗上两次。
有一次,我问阿诸,“白天没看到师傅过来小溪洗澡,会不会是在晚上,趁我们不注意的时候,偷偷洗?”阿诸点点头,表示很有可能。
一天晚上,没睡着的我听见师尊房间里有动静,便好奇地偷偷潜入师尊的房间。
于是,我就看见,师尊光着身子,双手灵活地在身躯间搓来搓去。很快,师尊的手指上就搓出来一个圆圆的小黑球。在他的脚下,类似的小黑球还有不少。
我想起来了。在上山学艺的这段时间里,我和阿诸常常会看到这些小黑球。师尊还告诉我们,这些是元气丸。
在师尊走之后,我和阿诸还拿起来元气丸,闻了闻,差一点当成仙丹灵药吃进去了。
正在我胡思乱想的时候,师尊转过身来,看见了我。我们两个都非常尴尬,一时不知从何讲起。
“师傅,莫非这些就是元气丸?”
师尊脸上的尴尬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莫名的自信。
“没错,洗澡伤元气。一天一个澡,风吹都会倒。干洗、干搓才是最好的。这些丸沾满了为师身上的元气,所以就叫元气丸。”
哦,原来如此,怪不得师尊看起来,每天都元气满满的。
师尊虽然很懒,有时也会下山,主要是卖掉一些药材,还有我抓到的山鸡等,同时也顺便给人算算命,骗骗钱。每当师尊下山的时候,他就会换上另一套比较完整的道服。
上山二十多天,我从来没见过师尊换过衣服,还以为师尊就那一套裸背的道服。是我走眼了。
为了给年轻人压担子,师尊下山前把他那套裸背道服,交给我来洗。我便到小溪旁边,帮师尊洗道服。
不洗不知道,一洗吓一跳。我在小溪上游洗刷着道袍,下游却漂起一层油垢。正在我认真地洗刷刷的时候,啪的一声,我不小心从师尊的道袍上扯下来一块布。
我当时就傻眼了。本来,师尊道袍的后面连有两块藕断丝连的布。可现在,我不小心扯断了一块,师尊再也不能在背后系出精致的蝴蝶结了。
要知道,我的师尊龙傲天,可是开宗立派的大宗师。而我手中的这件道袍,是他唯一可换洗的衣服。
当时,我害怕极了,放声大哭。师兄阿诸闻讯而来。看着被我洗得零零碎碎的道服,阿诸不禁叹了一口气。
“雷老侠,以后你洗师傅衣服的时候,过下水就可以了,不用再刷了。再这样洗下去,这道袍,师尊就穿不上了。”
阿诸说的对,平时师尊是舍不得穿那件较新的道袍的。如果我把师尊这件旧道袍洗烂了,他在山上穿什么呢?
一个大宗师,如果赤身裸体,会被同行耻笑的吧?
我和阿诸小心翼翼地把师尊的破道袍,用小石头压着,等着风干。
“阿诸,现在还有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你知道的,以前师尊可以在道袍后面系一个蝴蝶结的,现在系不成了。”
说完,我扬了扬手中那块破布。阿诸不禁陷入了深思。
“雷老侠,我们干脆把另一块布也扯下来吧。这样,我们两个就得到两件洗脸的手帕了,刚好一人一件。”
真不愧是睿智的阿诸,思考问题的角度就是不一样。我把另一块破布也扯下来后,顺便抹了下自己的脸,又观摩起师尊的道袍。
“阿诸,没有这两块布,师尊这道袍好像就系不上了。到时候风一吹,师尊背后就全裸了。”
阿诸一怔,叹了一口气。“只能这样了,我们去刮一些坚韧的树皮,连起来,就可以把道袍系上了。”
办法总比困难多。就这样,我和阿诸在山上忙碌半天,加工出来一条长条树皮,刚好可以从师尊道袍的破洞中穿过。
后来我才知道,我们加工出来的长条树皮,叫做腰带,可以算是史上第一条腰带。
下山两天后,师尊终于回来了,带回许多酒,还给我和阿诸带了礼物。师尊送给阿诸的是一个被啃得干干净净的鸡爪,而送给我的是一根长长的骨头,八成是羊骨。
师尊告诉我,这骨头可大有用途。把它一头磨尖一点,就可以轻松地在水里叉到鱼。这的确是个趁手的捕鱼工具。
至于那个鸡爪,我们师徒三人研究了很久,暂时还想不到它的用途,就先把它保存好吧。
对于自己道袍后面为什么会多出一条树皮腰带,师尊并不在意,他一向不拘小节。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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