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出意外，瓦尔特被尿憋醒了，但这舒适的感觉竟让他一时不想离开座位。
抬起微鼾的双马尾垂在自己身上的右臂，帮走道另一边的芬兰人收好跌落的眼镜——已经来到走廊上的瓦尔特才发现，在这些睡得东倒西歪的乘客间，靠窗的爱因斯坦依旧在对着亮光看书。好像还在一个本子上时不时写写画画着什么。
“我去一下洗手间。”
“知道了。”头发乱糟糟的少女写了个纸条举在手里。这是在提醒他不要打搅别人的睡眠吗？感觉到尴尬的青年决定尿遁为上。
“去吧，里边没人。”代维刚上过厕所出来。
“那个，代维，我做了个梦——”
“什么梦？”
“我梦到了……‘律者’……梦中一个浑身浴血带着火焰的男人在抱着一个女孩哭泣，周围全是各种各样的残骸、废墟。”
“？！…呃…”听到乔伊斯的描述，代维大脑突然感受到了剧痛。
他并没有那时的记忆，所有人也没有向他细细描述过那段场景，但此刻那段不存在的记忆却以第一人称的视角极速涌现了出来，那是属于代桢临死前的回忆。
（“她并没有完全消亡……”)
“你怎么了？！”乔伊斯见代维头痛难忍的样子心情十分焦急。
“……呼……没事……”代维长呼一口气，“你说‘律者’？”
“是，没错。”
“根据上古文献中的结论，当崩坏爆发时的瞬间功率达到1000HW以上时，在灾难的区域，就有机会诞生名为‘律者’的存在。
‘律者’是对崩坏能适应性极高的人类所转化成的怪物——她们使用着由‘律者核心’所获得的超能力，肆无忌惮地破坏人类世界。
是的，‘她们’。上古文献中记载中的十几位律者，无一例外，全是女性。一般而言，男性的崩坏能适应性是远逊于女性的一—而律者，可是这一适应性的极致存在。”
代维自然只能用这个时代的说法来说明这些情况。
而乔伊斯之所以问这些，是因为他的梦境中，自己也变成了律者，摧毁了一座城市，杀害了数不清的人。这个梦境令他不寒而栗，因为他最近总能听到一些奇怪的呢喃，直觉告诉他，这与那梦境中的律者有关。
“我回去了。”
乔伊斯上完厕所，发现女孩依旧在纸上写着什么……
“入乡随俗”，他决定也递一个纸条回去：“不休息吗？”
“只是看到了比较奇妙的东西。”传过来的纸条上如此写道。
机舱里的温度变得有点冷，对方不知何时已经披上了外套。自然，他们的中间依旧隔着呼呼大睡的某只双马尾。
“是什么？”乔伊斯在纸条上问道。
“黎曼猜想。”对方同样写道，顺便还写上了公式。
“完全不懂。”
“数学问题吗？”
“不奇怪。和缺乏复变函数知识的人很难讲明白。你要知道，这个其貌不扬的问题却可以称得上是整个数学界的圣杯。”
“圣杯？！”
“比如，从广义黎曼猜想是可以推出哥德巴赫猜想的。你知道什么是哥德巴赫猜想吗？”
“不知道……”
“任何大于5的奇数都可以表示为三个质数之和；任何大于2的偶数都可以表示为两个质数之和。”
“……总而言之，看起来很厉害就是了。你是想解决这些猜想吗？”
“不。它们完全超出了我的能力。更何况我的主业不是数学。只不过黎曼对我有过很大的影响，仅此而已。”
“他是你的.…数学老师？”
“也可以这么说吧。不过他肯定不认识我，也不可能知道我的广义相对论是以他的黎曼流形为基础的。毕竟，他是一百多年前的古人。我爷爷出生的时候他都已经过世了。”
青年花了好一会儿才消化了这段话的大致意思。他决定问一个看起来对方更方便解释的问题——他发现他喜欢看她写字作答的样子。……尤其是趁某只双马尾呼呼大睡的时候。
“广义相对论？”
“简单来说就是论证万有引力等价于时空扭曲的理论。”
“……有没有什么形象的比喻能让我想象一下？”
“你见过漩涡吧。想像一下掉进漩涡里的一颗木球。它看起来像不像是被中间那个洞吸进去的？”
“嗯。你是说，万有引力也是类似这样的错觉吗？”
“没错。我们知道，对于木球来说，扭曲的水面才是它作螺旋运动的直接原因。对于星球来说也是如此。
任何物体都会凭借自身的质量、扭曲它们所在的时空，形成大大小小的漩涡。引力不过是这种扭曲的表现形式罢了。想象一下，地球的表面处处都是这样的涟漪，而我们的飞机就在它上面冲浪。”
“感觉像是某种哲学……”
“没有数学表述的物理理论本来就是哲学。所以牛顿爵士的名作才叫做《自然哲学的数学原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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