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明离开了。
本来要在京城待一段时间，但东北家里有事，他便提前走了，临走时，景月还有些依依不舍，让李放替她跟程小琳告个别。
李放欣然答应。
通过景月和程小琳，他总归是把景明这条线把握住了。
李放起初是打算请程小琳吃顿饭，但这姑娘最近太忙，李放索性也就放弃了。
寻思着哪天琢磨琢磨新菜，给人露一手，作为感谢。
结果李放刚回厂，才知道自己没上班这两天，厂里出了事。
......
“那曹子建有个对象，俩人都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了，但曹子建上次不是被抓了进去，后来虽然放出来了，但单位一时半会儿没松口让他上班。女方以为他真是犯了事，工作保不住了，立马就跟他提分手了......”
“你也知道，这年轻人脑子最爱冲动，想不开，这曹子建一时脑子犯浑，就找到了厂子保卫科，要求周全替他证明，毕竟当时是周科长抓的他......”
“周全答应了，但厂子一直没答应让曹子建回来，还隐约透露出要开除他，毕竟当时放他走的时候，可没人说他是清白的，只不过大家都忙着陆刚的事儿，没空理他......”
“结果，那天晚上周全正值着班，曹子建拿了把家里的菜刀就进了值班室，他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子，哪是周科长的对手，三下两下就擒住了，周全好言相劝，这小子不听，反而趁周科长不注意，拿起刀就砍到周全身上了......”
沈小正叹了口气，说道。
李放瞪大眼睛：“周全没事吧。”
周全这个人，总体来说还是不错的，虽然是替李怀德办事，但内心尚有道德底线，不算个坏人。
沈小正摇了摇头：“伤到要害了，失血过多，还躺在医院呢，虽然死不了，但两只手都残了，估计以后......”
他话音未落，李放心里突然咯噔一声。
双手残疾，这对周全这个保卫科的副科长，就像毁掉了饭碗。
哪怕他以后康复出院了，估计也很难再拿起枪了。
那他也很难留在保卫科了......
“下班跟我一块儿去看看？”李放思索片刻，说道。
于情于理，他该去看看。
沈小正点了点头，突然笑了：“小齐就在那医院，我正好接他一块儿去吃饭。”
“年轻人，不要沉溺于爱情......”李放语重心长地说道。
话音未落，沈小正拍了拍他的肩膀。
“李放同志，嫉妒也是七宗罪之一。”
.......
一到医院，沈小正屁颠屁颠去找齐芸了。
李放独自一人去看望周全。
“给你提了点水果。”李放一进屋，就看见周全倚在床头发呆。
周全听到声音，扭过头来，见是李放，他笑了笑。
“你给我削一个，我自己削不了了。”他打趣着说，脸上并无别的表情。
李放看着他手上的伤口，欲言又止，最终还是没说什么。
他买的苹果都是大个儿的，价格不低，毕竟这年头儿想吃苹果，那真是不容易。
好在这是京城，这个季节，老百姓有时候也能吃到果农储存在地窖的水果，这要搁其他地方，估计还要费点劲。
李放给他洗了洗，扔了一个到他手里，也没削皮。
“真甜。”周全嚼了一口，说道。
李放见他吃得香，自己也洗了一个。
咬一口，酸甜，味道不错。
想着回家时候，给秦小河他们带几个。
“给我拿来的，你自己还吃？能不能照顾一下我。”周全嘿了一声。
李放见他这副乐观开朗的模样，心里松了口气，他还以为周全会自暴自弃呢。
“看你恢复的挺好，我替你高兴，就不能吃一个？”
李放搭话道。
俩人相视轻松一笑。
这时，门口推门进来一个淳朴的女人，打扮有些土气，端着盆水。
“介绍一下，这是我爱人。”周全指着女人介绍道。
李放看见女人，连忙打了个招呼：“嫂子好。”
周全的妻子有些内向，点点头，便低下头。
“我打了盆水，给你擦擦身子。”她说道。
周全摇摇头，把李放拿过来的苹果递给女人：“你先回家吧，我这边没啥事了，你给孩子拿去，你们分着吃。”
“对了，我过两天就出院了，让孩子别来了，好好读书，你给他们做点好吃的，别心疼钱票。”
周全叮嘱道。
“行了，快走吧，孩子放学了，该饿了，对了，记得给咱娘的药拿回去，你也别太累了，等我回去再帮你收拾屋子。”
周全爱人嘴唇动了动，但最后诶了一声，悄然无息地离开了。
周全看见妻子离开，突然松了口气。
他从双手受伤那一刻起，就知道自己以后恐怕要离开保卫科了，李怀德许诺给他的升职，恐怕也泡汤了。
他不怕被发落到冷门部门，他只是怕自己以后的工资，难养这一家人。
因此，每次看见妻子眼中的担忧，他都会心里咯噔一下子。
他经历过枪林弹雨，不畏炮火，但他总怕家人落泪。
“这回算是折了，完咯。”周全嚼了口苹果，淡然地说道。
李放见此，说道：“没想到曹子建这人看着挺老实，竟然会做出这种事......亏你当初还着急放他出来了。”
周全嗨了一声：“人嘛，知人知面不知心，想得开就能好好地生活，最怕就是想不开。我这以后起码还能好好活着，他呢......不值当的。”
他想起那天曹子建质问他时的情景，突然笑了。
“他说，是我毁了他，我想，这人啊，总归还是得信命，时运不济，再怎么活，也是白活。”
周全感叹道。
如果没有陆刚的事情，曹子建也不会被扯进来。
如果那天晚上去抓曹子建的不是周全，他也不会被连累受伤。
种种境遇，叠加起来，便成此果。
“行啦，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往后没准我还过得更好呢，别担心。”
周全看着李放说道。
他脸上洋溢着笑容，全然没有受伤的失落。
只有真正经历过生死的人，方能体会到除却生死，人生无大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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