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从食肆出来时夜已经更深了，四处寂静，烛光熹微。
姜羡在临邑有所宅院，姜笙认得路，只是不知道自己姐姐现在有没有回去，想了想她还是去福满堂看看。
此时的姜羡才刚出福满堂走了几步路，就见姜笙小跑扑了过来：“姐姐！”
“好困。”
姜羡稳当接住她，被她扑了个满怀。
蜡烛或灯油毕竟是珍贵的东西，这个时辰的街上光线已经很弱，落后一步出来的萧淮景刚出来，就看到有个人奔向姜羡。
他刚眼神一凛，看清后又松口气。
原来是个姑娘家。
可姜羡并没有推开来人，反倒帮对方把散落在肩头或胸前的青丝尽数往后挽，还侧首低声说了句话。
发丝顺着她的指间落到姜笙肩后，姜羡神情隐约透着完全有别于平日清冷疏离的温柔……萧淮景见此既羡慕又吃味。
他不奢望有这个待遇，但哪怕姜羡有一日能坦然接受他的帮助也好啊！！
到时候自己定然一改不信天命的态度，虔诚到月老庙捐个十万八千香火钱！！
笔直的街道尽头，黑夜里借着熹微烛光和月光，姜砚隐约能看到姜笙并不清晰的背影。
很简单的动作，却是很多年的相处才能建立起的坦然和依赖。
他没上前，只是眸光淡落在前方。
看着自己妹妹带着乏意的眉眼，姜羡说：“这么晚了还不回去。”
姜笙微打了个哈欠：“我去找东西吃了，西街莲房茶馆那边一条小巷进去有家食肆，点心特别好吃，就是路很绕。”
困意席卷而来，她的声音又轻又低。
看见自己姐姐的后面有个穿着布衣的男人身影渐渐走近，姜笙勉强抬了抬眼，随即稍皱眉。
萧淮景虽摘下了蓝布巾，却又另外戴了个银色金属面具，整张脸都掩盖在面具之下。姜笙本就没见过他几次，此时更是没认出来。
只是对方的打扮处处透露着古怪与反差。
“姐姐……”后面有人。
姜羡眸光稍移：“认识的。”
萧淮景面具下的薄唇勾起一个并不明显的笑容：“妹妹好，不用客气，你可以叫我姐夫。”
姜笙脑袋上边缓缓打出一个大写的问号。
姜羡冷瞥了他一眼：“不认识，我们走吧。”
萧淮景：……
他忙敛起不正经的神色：“我是你姐姐的朋友，叫我萧大哥就好。”
认识总比不认识强！
倦意让姜笙反应了片刻。
姓萧？
她大概知道对方是谁了。
她看向自己姐姐，姜羡没说话，直接带着姜笙向后走，只落下被越过的萧淮景。
临邑坊市界限并不分明，姜羡的宅院离此处不远，步行快些一刻钟也会到了。
宅院没有挂牌匾，也没有石狮子或对联，门口简单干净。
走向自己屋子时，姜笙才迟顿地想起来，问了一句：“姐姐你事情谈好了吗？”
姜羡没有提起福满堂发生的事情，只道没有。
不过苏家的人……肯定会再派人来她。
……
时间倒转回苏颂归离开福满堂，要回苏府的时候。
他手上的伤口看似不急，但一直在滴滴答答的流血，可能因为有些失血过多，苏颂归现在感觉有些头晕脑胀。
忍着手上传来的疼痛，苏颂归要找马车，但这个时辰哪里有马车等着他，于是他只能酿酿跄跄的，自己步行回苏府去。
本来心情就已经很不爽了，偏偏这时候还有人拦住了他。
苏颂归根本没看清前面的人，先不耐道：“好狗不挡道，让开。”
影七冷笑一声，人狠话不多，直接上手，凌厉的风劲儿离开就劈向苏颂归的脖颈。
好歹作为世家之一苏家的长房长子，苏颂归多少是有点保命的功夫底子在身上的。他脑子还没有反应过来，先下意识把影七的动作挡了回去。
但当这么做了之后，苏颂归才反应过来自己用的是受伤的手，瞬间疼得嗷嗷叫。
冷汗落了下来，苏颂归忽然想到姜羡方才说的“宵禁时间已到，夜深人静的时候，盗贼横出……”
他一个哆嗦，不会这么倒霉吧……
苏颂归低头看了看自己全身上下，颤颤巍巍的手从腰间取下一个金牌递给影七。
大丈夫立于天地之间，能屈能伸！等他平安躲过了这遭，掘地三尺也要把面前此人找出来挫骨扬灰。
可影七并没有应声，被黑色巾布遮挡的面孔看不到表情，他只是淡淡看了苏颂归的金牌一眼，然后凌厉出手，招招致命。
苏颂归肩上中了一掌，瞬间骨头碎裂之感爆于全身。
他艰难应付，尽量把影七的几招之内都挡了下来，还以为是对方嫌弃自己给的不够多。
应付影七的嫌隙，苏颂归还要颤着声音道：“大侠大侠，有话好好说，我现下身上确实只有这么多了，但你如果有时间等我一翻，我这就回府邸去取！”
可对方毫无反应，苏颂归暗自纳罕。
这人看起来不是好说话的样子，不会真是冲着自己的命来的吧？！
影七心理：想用银子打发我，你是在侮辱我的专业！！
泠月接到姜羡的命令，刚找到苏颂归时，就发现他已经和另一个穿着黑色紧身夜行服的男人在交缠打斗。
她徒然心生警惕，在旁悄声观察没有上前。
影七的招式简单但出手敏捷又极其迅速，泠月分析场面原因的同时，还空出心思暗自打量着对方，盘算着自己对上他能有几分胜算。
虽然不想承认，但若是对上此人，泠月没有十分的把握。
不过半盏茶时间，最后影七一个扫堂腿把苏颂归绊倒，苏颂归重心不稳，重重摔到地上。影七脚踩碎对方膝盖，慢吞吞辗转碾压过去，听着苏颂归传来的撕心裂肺的叫声渐渐转弱，他才放开脚。
影七半蹲下，手在苏颂归的脖颈上勒出一条痕迹，似乎说了句什么话。
如果泠月再走近些，大抵也就能听到他说的是：“得罪了你得罪不起的人，下辈子好好反省反省吧。”
“如果没有下辈子，那就到阎罗王面前反省。”
他的声音语调没有冷意也没有任何情感，毫无起伏，似乎只是个公事公办的台词。
似乎面前只是一只无关紧要的蝼蚁，死了就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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