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卖鱼佬已经三个月，码头上的奇闻异事金老六每天都跟他叨咕。
金老六跟他说过，鱼市口海鲜市场的幕后老板，就是源兴成码头的老板，大家都叫“江爷”的江波。
这是耿直第一次见到江波，远远看去四十岁上下年纪，头发却白了很多，个子不算高，露出来的胳膊，格外粗壮。
听金老六讲，江波是靠刀砍出来的地盘，下手狠，惜命的都怕他。
狠归狠，脑子却够用，砍完人现场很少留下证据，砍了十多年人，前前后后加在一起也就蹲过一年多。
这几年，码头和市场生意越来越好，江波一改往日做派，开始信佛了。
特别信的那种。营川码头的海神庙就是他建的。
耿直在源兴成码头上货，在鱼市口卖鱼，还是第一次看到江波。
耿直跟江波不认识，赵宏伟可认识。因为对江波有恩，源兴成码头收鱼佬，只有他免了一年档口费。
要知道，像赵宏伟这样独立档口，一年要五万块。这个年代一万块就够一个家庭花几年的，五万块是很大一笔钱了。
江波即将走过，张宏伟档口也不顾了，连忙冲上去，高喊：“江爷，好长时间没见到你了。”
江波见是赵宏伟，停下脚步，揉了揉手中的手串，“去东海还愿，出门一段时间。宏伟，最近生意怎么样？”
“托江爷福，生意还行，能维持。”赵宏伟摸着大脑瓜子，一脸傻笑。
江波往他档口方向望了望，正看见孙强孙盛搬烧夹子桶上车，“宏伟，看来生意确实不错，一个卖鱼佬就进你这么多货，一年能挣不少吧？”
赵宏伟留个小心眼，并不想让江波觉得他生意好，忙说：“江爷，那个是我一个小兄弟，他的货专供九州大酒店才上那么多，别人哪有这量。”
听到赵宏伟提到“九州大酒店”，江波心头一动，“小伟，他是不是叫耿直？”
赵宏伟连连点头，“是啊，他就叫耿直。江爷，你要是想见他，我给他喊过来。”
江波犹豫片刻，一摆手，“今天我有事，不必了。”
“那好，那好，哪天你想见他，我去喊。”赵宏伟深深给江波鞠了一个躬。
……
鱼市口，耿家卖鱼档。
今天一早进了三千块钱的货，档口摆的满满，九州大酒店的货只能摆放在档口里面。
还好，九州饭店八点钟就把货拉走了，要不，站着吃早饭的地方都没有。
今天是星期天，按理说是公家单位放假、饭店生意不好的日子，货不应该上这么多。
不过，八月下旬是摆酒席最集中的月份，结婚的、升学的都有。
周末反而不是淡季了。
耿直、耿娟还有孙强、孙盛一起在档口简单吃点早饭，开始忙碌起来。
耿家卖鱼档已经是鱼市口海鲜市场的金字招牌，上货的站成了排。
耿直售卖约秤、耿娟算账收钱、孙强孙盛负责搬货，即便是四个人一起忙活，依旧有不少人在档口围着。
有些爱凑热闹的老头老太太见耿家卖鱼档人多，也往里挤，问东问西的。
饭店上货价与普通老百姓买货价差很多，老头老太太一打听，见价格不一样，顿时不干了。
站在档口前，骂了起来。
这种情况，每个档口都经历过。
通常应对方法是不搭理他们，你们骂你们的，我们卖我们的。
骂累了，也就不骂了。
耿直耿娟也是这么做的，耿直卖鱼，耿娟收钱算账，就当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今天有些例外，这几个老头老太太应该住在城东，第一次来海鲜市场买货，不知道零售价和卖货价区别，觉得自己委屈了，骂的声越来越大不说，侮辱人的话也越来越多。
和气生财，一直是耿直的经营之道。
没必要吵，就不吵。
可听到一个老头，对耿娟说起流氓话，耿直坐不住了。
骂自己可以，
骂妹妹不行！
何况还是个半大老头在骂。
耿直霍地站了起来，就要和他理论。
这时，旁边红姐摊位走出一个年轻人，个子不高，鼻梁上戴着一副眼镜，对骂人的老头说：“大爷，你说话也太难听了，人家小姑娘没遭你没惹你，你这么骂人太过分了！”
骂人的老头没买到便宜货，气就不顺，见有搭话的，终于找到撒气桶，指着年轻人，破口大骂。
年轻人被无缘无故骂了一顿，脸憋的发红，长吁两口气，“把你手放下，我不习惯别人用手指我！”
“我就指了，你能把我怎么地？”老头的手指对着年轻人的脸，一脸洋洋得意。
年轻人被老头气到了，脸上的红潮褪去，严肃起来，“我数三个数，你要是还指着我，这事没完。”
看到青年人眼神犀利起来，老头有些心虚，不过，当着那么多老太太面服软，觉得没面子。
豁出去了，扬了扬头，手指依旧指着年轻人，“我就指你了，你能把我怎么地！”
“你……”年轻人彻底怒了，手向后腰摸去。
坐在档口里收钱的耿娟觉得不对，站起身，走到老头面前，柔声柔语问：“大爷，你今年有六十了吧？”
“六十二了，怎么地，看我岁数大好欺负？”老头挺了挺腰板。
耿娟轻轻一笑，“你的孙子、孙女也快二十了吧？你在家里是不是也当着你孙女的面，经常说刚才那样的话？要是没有，怎么能说的那么溜。”
耿娟没有骂人，可话里话外确实骂人的意思，老头无言以对，伸出的手指我成了拳头，“小丫头片子，你信不信扇你嘴巴……”
“还想动手打人，你以为岁数大，就不能抓你了。”戴眼镜的年轻人站到耿娟身旁。
“小比崽子，就你多话，我就打你了。”说着，老头猛地一拳向戴眼镜小青年打了过去。
小青年并没有躲，伸出左手紧紧握住老头手腕，用力一别将老头的胳膊背到了身后。
老头顿时不能动弹，嗷嗷直叫。
扭过头，“小比崽子，我胳膊要是抬不起来，你得养我一辈子！”
戴眼镜小伙却没有被老头吓住，沉声说：“我是码头派出所警员张欣，今天有人举报，可能有犯罪嫌疑人来海鲜市场。你现在行为，涉嫌袭警，我现在就带你去派出所录口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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