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支妈妈蹭的一下从地上爬起来道：“什么犯法，阿支是我生的，我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反正我不管，人给你们就是你们的，得带走。”
程锦眉头紧皱，如此不讲理的人她还第一次见。
好在莫嘎村长及时赶到，暂时打断了这出闹剧。
“对不住对不住，见笑了。”史莫嘎朝江言和陆柠深深的鞠了一躬表示道歉。
他转过身来严肃的看着阿支妈妈呵斥道：“泼皮耍赖回家去，你要敢犯法，就逐出家族，永远别回悬崖村！”
仔细算来，阿支的爹跟村长还是一个家族出来的，是史家的旁系子孙，怎么着也是个表亲。
但阿支的妈妈还挺怵史莫嘎，毕竟是村长，村里的事儿都归他管。不像江言和陆柠，一年就来这么一两次，走了也就走了。
“我这就回家去。”她捏着衣角，埋着头往校外走。走到一半才想起回过头来，瞪着阿支恶狠狠道，“你别回来！”
阿支脸上的眼泪水就没停过，她绝望的盯着她妈狠心的背影。
从此以后，她是不是就没有家了。以往就算被打被骂，总有个遮风挡雨的地方。但现在，什么都没了。
她心情十分复杂，有绝望又有解脱。
史莫嘎眉头紧皱道：“别听你妈的，待会儿我送你回去。”
程锦看着阿支哭的极其伤心，心里很不是滋味。
她从兜里掏出随身带的卫生纸递给她，顺手揽着她的肩道：“别怕，有村长给你撑腰呢。”
阿支妈妈的举动无疑给几人心中留下了不小的阴影，这种时候还怎么继续吃东西。
程锦和陆染挽着阿支往宿舍的堂屋里去，村长和陆柠江言已经先到一步，正坐在堂屋的凳子上烤着火沉默不语。
而文洮和林蔚，则是在后面默默地将火盆里快烤糊的洋芋给收拢起来。
另一边，原本还在村里做家访的几位老师听到消息后，也赶了回来。
等人都到齐后，史莫嘎才叹了口气道：“这事儿是我们对不住大家，对不住江老师和陆老师，我代表村里给你们道歉。”
他再次起身鞠躬，但这一躬江言和陆柠都偏过身子去没接受。
“莫嘎村长不必如此，我们又不是不讲理，这不是你的错。”陆柠抿抿唇道。
说到底这事儿还有她的责任，她去找过毕摩，毕摩才会说出将阿支送走的话来。
只是没想到这简单的一句话，竟然能上升到卖女儿的层面。
“这事儿也有我的责任。”她深吸口气叹道，“阿支你怎么想的？想回家还是想下山，你可以按照自己的想法来。”
她会尽量去满足这个可怜的小姑娘，只要不是早早嫁人，她觉得都是可以接受的。
程锦也是如此觉得的，不管哪一个，只要不嫁人，那阿支的人生就还有无限可能。
阿支吸了吸鼻子，红着眼道：“可以吗陆老师？”
陆柠点头：“可以。”
程锦也给她加油打气：“别怕，我们都在这儿，会帮你的。”
阿支揉了揉双眼，握紧拳头坚定道：“我想下山，陆老师。”
留在山上她担心自己被饿死冻死，倒不如去山下闯闯。她相信自己一定能养活自己的。
陆柠笑着点头道：“可以，那你就跟我回锦城，正好可以先在我那厂里做工。”
未成年，让她去其他地方打工，陆柠是不放心的。倒不如留在真丝线纺，左右不过多一碗饭的事儿。
然而，阿支却摇头拒绝了。
“多谢陆老师，我听其他同学说程老师家的蜀锦坊在招学徒，我可以去试试吗？”
阿支到底早熟些，许是意识到没太对，慌忙解释道：“陆老师，我、我只是喜欢织布，所以想去试试。”
她以往最喜欢的活儿就是用家里的腰织机织布，除了上学，就只有织布的时候最开心。
她想学织锦，好好学一门手艺，如果她有机会去的话。
程锦眨眨眼有些不敢相信的指了指自己道：“你想跟我回家？”
阿支坚定的点点头：“如果可以的话，我想请程老师给我一个机会去学织锦，我一定会加倍努力的。”
程锦抿抿唇，还没说什么，就听江言道：“这么大个事儿，要不你问问你爷爷去。左右咱们周一才回去，有结果以后再说。”
“村长以为呢？”江言捏了捏眉心道，“不管怎样，回去的时候我们都会带上阿支。至于村里的后续，还得麻烦村长善后。”
这事儿还得想想怎么解决才行，否则其他人有学有样，都把孩子扔过来怎么办。
史莫嘎点头道：“行，那这两天阿支就先去我家。”
程锦也点头，表示同意这个建议。
她的确在为蜀锦坊找学徒的事儿发愁，可招一个这么小的小孩儿，的确不是她能做主的。
至少得老爷子同意才行，她爸同意都不行。
莫嘎村长将阿支带回他家后，堂屋里就只剩下高山小学的几位老师和程锦一行六人。
李明忍不住点个根烟，猛吸一口灭掉：“言哥，这事儿你怎么看？”
“这些年你做的够多了，大可不必再来的。”他长叹一口气，“你资助的资金和物资从来就没推迟过，山上情况复杂，非你我能改变的。”
总不能指望这八十九户土生土长的人家全都改头换面不是，有些人骨子里的劣根性是无法改变的。
江言掀了掀眼皮淡淡道：“我来不来都一个样，这样的事儿在锦城也没少遇到，没什么。”
陆柠没管他们，只朝程锦道：“小锦，这事儿你怎么看？”
“放心，不管你做什么决定，我都支持你。”她继续道，“你爷爷要是不同意的话，我就让阿支去我那儿。要是同意的话，我和江言可以做阿支的监护人。放心，手续什么的，一定办齐全。”
程锦点头道：“好的柠姑姑，那我去给爷爷打个电话，看他怎么说。”
她捏着手机，转身去外面操场打电话。
学徒并非适合每一个人，她没法拿蜀锦坊的未来去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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