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一直在车子里坐到夜里九点，食堂迎来一天中最后的热闹，不少学生下了晚自习来吃夜宵。
徐小白和裴麟对视一眼，搞不懂宋文略呆在这里的用意。
宋文略的目光盯着车窗外，他修长的指节一下一下轻敲着车窗边沿，发出低沉又有节奏的轻响。
徐小白下意识盯着他的手指看，发现他的手指就像青竹，修长、指节明显，皮肤比警局里大部分男同事都要白。
那一刻，徐小白鬼使神差地想，宋文略读书时应该是一个俊秀的男生，不知道那时的他是不是也像现在这么严肃，喜欢一本正经板着脸？
又一个半小时过去，食堂终于收摊了。工作人员搞好前厅的卫生，将灯火灭了，只留下后厨两盏小灯。
徐小白看到厨工在后厨里忙碌地清洗餐具，她还是没弄明白宋文略的意图，心里隐隐有些焦躁。
就在这时，一阵哒哒哒的声响传来，由远及近。
裴麟和徐小白浑身一震，两人眼里闪过骇然，大家竟然遗漏了这么重要的线索！
一辆加长电动三轮车载着五个一米多高的蓝色空塑料桶哐当哐当驶过来，径直停在后厨的小门口。
一个五十多岁的男人从三轮车上跳下来，他先掏出烟盒里的烟，给后厨几个厨工各递了一根，这才忙着去收泔水。
徐小白又有些疑惑了，这男人看起来比她的凶手侧写画像的年纪大，而且他的右脚似乎有些瘸，走路都不灵便，要想杀害周菲似乎有些困难。
宋文略似乎知道她在想什么，道：“谁能确保案发那天，他的五个塑料桶里都是空着来，装满泔水走的？在监控视频里，门口保安只是挨个打开塑料桶的盖子随意扫了一眼，当时又是现在这个时间点，灯火昏暗。如果塑料桶里有隔层呢？如果里面藏了人呢？”
徐小白眼神一亮。
空桶一米多高，不但能藏周菲的尸体，也能藏凶手！
三人先后下车，朝着三轮车车主走过去。
之前裴麟带人排查理工大校门口进出车辆时，车主是见过裴麟的。
这会儿裴麟突然又出现，车主的神色有些慌张，他两手无措地搓着裤管，僵着身体等他们靠近。
徐小白和宋文略光是看他那种反应就知道他有问题，就算他跟这桩案子没关系，也肯定有其他不可告人的秘密。
车主柯大新五十六岁，皮肤黝黑，手掌粗糙。他的面相有些愁苦，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还要大一轮。
裴麟将柯大新带到一旁问话，徐小白绕着那辆三轮车打转。
宋文略注意到从徐小白靠近三轮车的塑料桶，柯大新的眼角余光就一直盯着她的一举一动。
这些塑料桶高度大概一米二，直径约八十公分，让一个成年人蹲进去是没问题的。
徐小白突然喊了一声：“宋队，这里有一个塑料桶是全新的，应该刚置换没几天。”
柯大新一听徐小白这话就变了脸色，他神情紧绷，两手无意识地交握着搓来搓去。
他赔笑对裴麟说：“警官，之前不是都查过了吗？怎么还要查？”
裴麟笑道：“叔，别紧张，只是例行问话而已。对了，你那塑料桶怎么换了新的？”
柯大新僵硬地扯着嘴角笑了笑：“之前那个桶坏......坏了，就换了一个新的。”
“这么巧啊，怎么坏了？”
“用太久了，底部有点漏水，装泔水经常会滴漏，就换了。”
“那换下来的旧桶在哪里？”
柯大新脸上的笑就快要挂不住：“没......没用了，就卖给收废品的。”
宋文略道：“打电话喊几个人来细致查一查，让户籍那边配合一下查他的人际关系网。”
柯大新脸色大变，欲言又止。
宋文略侧头看着他说：“如果你主动说，没准儿能将功补过。你不愿意说，我们一样能查出来。”
柯大新抿唇沉默。
在等同事过来时，徐小白忍不住蹭到宋文略身旁问道：“宋队，你怎么知道他有问题？”
“排除了所有的不可能，剩下的就是可能。”
周菲遇害那几天，所有进出的车辆都被排查过，都没有问题。但是湖边不是第一案发现场，要运送一具成人尸体过来抛尸，没有车是很难实现的，尤其是在人来人往的校园里。
宋文略首先排除了小轿车，因为没有机动车道通往湖边和食堂，一般的小轿车不会开往这里。就算小轿车碾压过草地穿越到湖边，也会被草地附近路灯杆上安装的监控拍到，但警员们从监控视频里没有发现可疑小轿车。
唯一有可能开往湖边内部通道的车子就是食堂的物资送运车、食堂旁边小超市的送货车和运送泔水的三轮车。
无论是物资车还是送货车，均需要两方对接卸货。而且警员排查过，他们的送货时间都是固定的，食堂物资车一天一次，一般固定在上午八九点这个时段。这个时候人来人往，想抛尸几乎是不可能的。
小超市的送货车一周两次，卸货地点就在超市门口，有监控可查。
唯有运送泔水的车子是晚间十一点后出现的，因为它必须等食堂收工才能把一天产生的食物废料带走。而且后厨这里最偏僻，本就跟正路有倾斜角度，刚巧可视范围内又有一棵枝繁叶茂的大榕树，几乎遮蔽了大半视角。
这里很少有人经过，而食堂员工收拾好后厨后就会锁门先离开，让收泔水的柯大新自行将门外泔水池里的食物残渣装进塑料桶里带走。
之前警员们查看了校门口监控，看到柯大新进出校园的视频，也询问过后厨员工，他们都能为柯大新作证，证明他已经对接这份工作好几年，从未出过纰漏。
再加上警员去柯大新工作所属的肉猪养殖场，那里的员工也证明当天柯大新带回来的泔水跟平时的量差不多，并没有什么异常。
所有人都忽略了柯大新在进入校园时，他的泔水桶不一定是空的。他进出校园好几年，值守保安更不可能在他进入校园时去掀开他的塑料桶检查。
现在柯大新突然换新桶，让宋文略觉得他更可疑。
有警员陆续赶来，无论裴麟问什么，柯大新都不肯再回答。
他脸色惨白，只直愣愣盯着三轮车，眼神里全是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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