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酌颂又回来了，他在外面呕的面红耳赤，这会儿站在门口让自己适应了很久才进来。
姜怀夕忍不住说：“我一个人也可以，你在外面等我吧。”
陈酌颂自顾自从她的箱子里拿出两个口罩戴上，声音哑哑的：“我想看看你的工作是怎么样的。”
姜怀夕从箱子里拿出清洗剂，不是师父给他们准备的那一款，这让她有点儿不习惯。
她说：“有什么可知道的，这种味道，这种现场，其实算是最普通的一种。”
“知道喜欢的人的工作内容，不好吗？”
陈酌颂终于调整好自己的呼吸：“我想了解你，就要从你干的最多的事情开始。”
姜怀夕有点缓不过劲儿来。
他刚才说的是：知道喜欢的人的工作内容，不好吗？
她是他喜欢的人吗？
她值得吗？
她有什么资格被陈酌颂喜欢呢。
“你的工作很有意义。”
陈酌颂说：“姜怀夕，你在做一件很好的事情，接下来我们应该先做什么？你可以教我吗，你们这个工作，以后可以携带家属辅助吗，如果可以的话，我会认真学习，以后来辅助你。”
姜怀夕舌尖都有点发麻了：“陈酌颂，不要在这种地方乱说话。”
陈酌颂口罩上面的眼睛里满是诚挚：“我没开玩笑，我在很认真地跟你说。”
姜怀夕轻轻叹了口气，陈酌颂这样好的人，他的父母怎么会允许他接触这样的东西呢。
自古以来，跟死亡沾上边的东西，大概没有谁的父母，愿意自己爱护着长大的孩子沾染吧。
“先把床单弄出去吧。”她说着，走过去拿起床单的两只角：“陈酌颂，弄完这些，你就回去吧。”
陈酌颂没有说话，站在她对面，也拿起了两只角。
姜怀夕对叠起床单：“你听到了吗？”
“姜怀夕。”陈酌颂忽然叫了一声：“你在担心什么？”
姜怀夕不解：“什么？”
两个人的动作都没有停下来，他们叠起散发着浓重腐臭味的床单，陈酌颂才说：“我用了很长的时间，确定你对我是有好感的，你不要在这方面试图反驳我，但是你为什么总是在推开我？”
姜怀夕心虚的很，面对陈酌颂的目光，她的确没有反驳陈酌颂的勇气。
于是她只能说：“别在这种地方说这种事情。”
“为什么不能说？”陈酌颂说：“我的父母从小教导我，要对死亡和逝者存着敬畏之心，直到此时此刻，我同情并且对这个房子里逝去的老人充满敬重，我问你，不代表我不尊重这个地方和在这里离开的人。”
姜怀夕叹了口气。
她卷起被罩下面的毯子，因为天气炎热，再加上这个房间没有什么光照，毯子上很多密密麻麻的蛆虫，她闭了闭眼又睁开。
陈酌颂也没有闲着，他走过来，用身体挤开姜怀夕，虽然难以忍受，但还是学着她的动作将毯子都卷了起来。
“等等。”姜怀夕忽然开口。
陈酌颂的动作停了下来。
姜怀夕走过去，从毯子下面拿起一个纸包。
那纸包应该在毯子下压了很久了，装着东西的纸包已经发黄了。
陈酌颂不好停下来，他继续卷起毯子，又在下面发现了两个相似的纸包。
毯子被卷起来，他用姜怀夕带来的塑料袋装起来，扎好口放在一旁才松了口气。
姜怀夕看着他拿过来的另外两个纸包，她打开手上那个纸包，目光有一瞬间的怔楞。
三个纸包里，装着的都是钱。
从最大的一百，到五十，二十，十块，甚至五毛一毛，基本上没有什么新钱，但每一张钱都被她抚的平平整整的放在纸包里。
姜怀夕忽然想，这个老人是存着怎样的心情存下这些钱的呢，一张又一张的钱被抚平放进去的时候，她在想什么呢？
或许在想她的小孙女，担忧这些钱该怎么让她的生活继续过下去。
或许会想，这些钱又能让她的小孙女在学校吃多久的好饭，她又能睡得好一点了，不用跟她在这里受苦了。
或许还会在她的小孙女离开家里去学校的时候，小心翼翼地从里面数出几张钱给小孙女，嘱咐她在学校一定要听老师的话，一定要好好学习，好好吃饭，不要跟同学们闹矛盾。
她会在孙女离开后再数一遍这些钱，担忧着接下来还能去哪里找点活路，在她离开这个世上之前，多为那个小丫头留下点东西。
可这些钱，加起来也才三千块钱。
姜怀夕仔细清洗着这个屋子，酒精和消毒液的味道开始取代了那股浓重的腐臭味。
陈酌颂忽然喃喃开口：“她离开的时候，在想什么呢……”
姜怀夕看着墙上她和孙女的合照，照片里一老一少笑的那么幸福，她透过这张照片，仿佛看到了她和外公。
“她一定会想，我怎么这么没出息，不能多活一点时间，在她的孩子跟前多陪一段路……”
“这一生会如走马观花，仓促地在她脑海中走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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