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导打着呵呵，使着眼色，第一时间把众人遣散了，整个刚才还闹哄哄的房间里，此时只有醉了的女人，和已经脱了外套，只着一件衬衫挽起衣袖的男人。
欧井没有说话，只是安静把女人扶好坐在位置上，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酒。
“怎么突然这么安静啊？”
唐乔暧只觉得脑袋昏沉，视线模糊，手臂撑着自己的脑袋，自言自语。
欧井回答得很快，也很轻。
“剩我陪你，不好吗？”
“……”
女人兀自地笑，染了酒色的声音变得格外沙哑迷人：“有人陪，当然好啊……”
即便她独立惯了，可是这个时候有人陪着喝酒解闷，当然好啊。
欧井已经喝了第二杯，嘴角勾笑：“怎么今晚喝这么多？杀青了，不开心吗？”
“你怎么知道我不开心？开心也可以喝很多酒啊。”
男人一针见血：“你真的开心的话，不会这么笑的。”
她真的开心的时候，也不会跟这么多人在这种场合喝这么多酒的。
她一向都是在放纵自己的时候纾解郁闷。
“……”
所有的笑意戛然而至。
唐乔暧终于转过头，趁着昏暗的灯光，抬起眼眸，看清楚了那个坐在她身边，悠然自得喝着酒的男人。
“回家吗？”
男人像是意识到了女人沉默的视线，喝完手上的那杯酒，缓缓转过脸，一脸笑意，看着唐乔暧。
回家吗？
唐乔暧不知道自己最后说了什么，只是她觉得好像很久没有见到这么一张脸了，而事实上，这张脸和这个人的气息，一直都在她每天晚上的梦境里，挥之不去，赶不走，离不开。
当初到底是为了什么而生气争吵的？
其实，事情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糟糕的，不是吗？
他讨厌她不顾一切牺牲自己，而事实上，她也是可以有别的路可以走的，只是内心煎熬的时间会久一点而已。
如果真的爱，或许真的没有解决不了的难题。
不是吗？
说到底，只是没有那么爱而已。
……
她像是又陷入了某种循环的梦境里，闭上眼睛，她只感觉自己被一个很温暖的怀抱包围了，有人不断在喊她的名字，她想要回答，可是怎么使劲，都开不了口。
是谁？
“欧少，太太身体透支得太严重了，高烧不退……”
针头在女人的肌肤钻进去的时候，欧井的脸色已经完全沉了下来。
他不是不知道她是故意的。
这是她一贯的伎俩。
无意间伤害了别人，她就会用这种自虐的方式对待自己，一点也不留情。
到底她心里，是怎么熬过这么些年的？
……
谁也没有想到，唐乔暧这一病，整整昏睡了三天。
而欧井这三天，几乎没有闭上眼睛。
在卧室里看着女人那张近乎透明的脸，毫无血色，仿佛她永远不会醒来一样，忽然就明白了，有些原则，不管是对是错，在这短暂的生命里，他一点也不想要在乎了。
她想做什么，那就去做好了，这本来就是一开始，他答应要给她的。
如果要讲对错，那么他们就不需要在一起了。
爱情，没有对错，只有想不想要。
明白得不算早，但很怕晚了。
从来没有求过人的男人，这三个夜晚里，每一刻，都在女人的耳边祈祷，希望她能听见，其实除了爱她，他剩下的人生，没有什么特别值得期待的事情。
“欧少，太太的身体太疲倦了，之前您误以为她怀孕也是一样的，她的身体透支太严重了，所以才会出现嗜睡、体力不支等这些症状，都是出于身体的自我保护机能，只是这一次……”
真的透支得太严重了。
欧井没说话，等到医生和护士都退下以后，他才吻着女人的手，低声下气地求她：“只要你醒过来，你想要做什么，我都无条件支持，行不行？”
只要你醒过来，回到我身边。
可能是睡得太沉，也可能是梦境里的人太吵，唐乔暧在第四天下午，终于醒了过来。
她的眼皮太沉重，连睁开一条缝都显得异常吃力，而见到刺眼光线的第一瞬间，一头黑发映入了她的眼帘。
欧井靠在她身上睡过去了。
但其实睡得很浅，唐乔暧刚伸出手想要摸摸他的头，他就醒了。
“你醒了。”
有些情绪，不开口的时候不知道，一旦出声，就克制不住了。
欧井几乎是没有犹豫的抬头看到女人醒过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扑了上去，抱住了她。
用的力气有多大？
唐乔暧浑身骨头都被抱得生疼。
“欧井…….”
“你别说话，你听我说。”
男人的声线越稳定，唐乔暧就觉得越别扭。
因为她，确实听到了那细微的，不易察觉的颤抖。
欧井的声线很低，气息炙热，喷洒在女人的肌肤上，烫出了她的眼泪。
“对不起，我知道你要做什么，以后无论你想做什么，想要什么样的生活，我都陪你……只要你不说分手，不说分开，我都可以听你的，你别离开我……”
为什么会那么生气。
因为只要她一个不确定的举动，他就会乱了阵脚，回想起来，只是因为，他真的太怕失去她了。
错过了八年，他怕了。
怕她再走，回来就已经是无望。
冷战的这段时间里，他想了很多。
他从来没有想过，遇上她以后，再失去她，会是怎么样的光景。
只知道，她是一种致命上瘾的毒药，染上了，他就戒不掉了。
医生很快也上来了，一群人推开门，看到房间里的这个景象，一时间竟都屏住了呼吸凝住了神。
说不上来难为情，只是觉得莫名地鼻头一酸。
这个男人有多深情，在这么短短几天里，整个屋子的人没有人不知道。
虽然他什么都不说，但是基本大家都看得出来，如果唐乔暧再不醒，他就要崩溃了。
有多强悍，就有多脆弱。
他最终，败给了她。
唐乔暧静静躺在男人的怀抱里，泪流满面。
她的身体太弱，弱到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只知道，她还来不及所出口的抱歉，已经被他习惯性抢先了，甚至于，比她感人百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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