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元璋拒绝李善长的建议之后，这老东西又倚老卖老，掩面哭泣，装出一副忧国忧民的样子，朱元璋看了之后也极其过不去。
此事，怪不得别人，作为君王，他得斟酌。
张先旺从一个从二品的湖广布政使贬为正四品的宝庆知府本身本就已经是最大的惩罚，如若再要了他命，那便是朱元璋不念旧情了。
若不是朝堂之上，朱元璋还真想质问李善长：
“善长啊，难道你没有安排过亲信担任要职？这些年你干的不就是这些事情吗？表面上皇恩浩荡，暗地里结党营私......”
为了朝堂能够稳定，这些话朱元璋不能说，经过这些年的发展，李善长背后的势力也不可小觑，轻易动不得，一旦动了，大明将又一次血雨腥风，这件事，得慢慢来。
早朝大约持续了一个时辰，朱元璋在朝堂之上决定了不少事情，待早朝接近尾声之时，整个人都稍稍有些不舒服，若不是太子搀扶，下龙榻都有些困难。
“李善长，你留下！来朕的书房！”
朱元璋临走之时，转头吩咐道，而后朝书房走去。
众臣工行了跪拜之礼后边走边散边聊，纷纷对李善长投来羡慕的目光，能单独与皇帝交谈之人，除了皇帝后宫那些妃子便只剩下太监了。
众人走后，太和殿便只剩下张先旺这个贬职之人，最终，他流下了两行清泪。但这泪却并非因贬职而流，更多的是感恩。
犯下这么大的事若换做其他人，又如何有活命的机会？今日朱元璋能够力排众议保全自己，甚至到最后还对李善长说了狠话，足可见皇帝对他的重视，但这种重视，离不开一个人的背后的努力，而这个人十有八九就是南康公主。
张先旺刚才这一拜，拜的其实不是其他人，正是南康公主，如若没有她，张天顺害死三十万饥民之事便能把他牵连至死。
......
养心殿。
朱元璋短暂的休息之后稍稍清醒，独自坐在龙椅之上，朱标站在右侧，低头听着吩咐。
朱元璋前脚到养心殿，李善长后脚便到。
“圣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你还有我这个皇上？朝堂之上我给足了你面子，但这养心殿，你我哥俩有一说一，有二说二！
我是君，你是臣，不管对错，臣只能听君的，如果臣不听君的，那便不叫臣！”
李善长听到此话，浑身一颤：
“臣该死，是臣考虑得不周到吗，臣真无此意。”
“罢了罢了，你是不会明白的。此刻的你就是深陷泥潭的少年，总认为自己坚持的是正确的。
胡惟庸谋反朕杀了这么多人，但唯独没你杀了你李善长，难道是因为你是太师中书右丞相兼军国重事兼韩国公？（此处就这么说，此时丞相制度已经废除。）
非也！
而是因为朕重情谊。
朕年纪不小了，你更是七十有六，权力对我们来说已经不重要了！
我们这一辈要做的便是为下一代扫清障碍，让后代活的舒服，让大明没有战乱。
但.....算了！”
“皇上......”
话说到这个份上，李善长听明白了朱元璋的意思，这是赤裸裸的警告。
不管是朱元璋还是李善长，都老了，退出这个政坛只是时间问题，看到一天不如一天的身体，朱元璋只想为慈善的朱标扫清障碍，而当他看到年纪比他大的李善长还在朝堂上大肆争权之时，他怕了，他怕李善长步胡惟庸的后尘。
李善长一生经历过多少大世面，对朱元璋更是了如指掌，眼前这个皇帝，他太熟悉了，这么多开国功臣都被处死，难道他没有想到什么吗？非也！
既然主子家都担忧自己哪一天会造反，那何必要厚着脸皮继续呆在这里？自己走总比被别人赶有颜面的多：
“皇上，微臣年事已高，想告老还乡，种几亩薄田度日，还望应允！”
此话一说，李善长痛哭流涕，他猜测到了最终的结果。
谁不迷恋官场，即便是七十六岁的李善长也是一样，但局势在前，他又能做什么？又能怎么办？
留在朝堂，可能会不得善终，离开朝堂且不干涉朝政，可能得到善终，胡惟庸的案子就是警告。
“允！”
朱元璋只说了一个字，这个字憋了好久，就如一个沉屁压在屁眼久久不能释放，如今一释放，神清气爽。
李善长再次跪拜，但没等到朱元璋叫他起身自己便缓缓站起了身子，而后脱掉了朝服迈着沉重的步子离开了朝堂。
望着李善长佝偻的背影，朱元璋长叹了一口气，心中是说不出的复杂心情。
李善长内心也是委屈的、悲愤的，当了一辈子官晚年竟然会落成这个结果……
“圣上，圣上，张先旺临走之时对着太和殿重重的磕了三个响头，而后才依依不舍的离开。”
值朝的太监发现退朝之后的异常，悄悄在朱元璋耳边说道。
朱元璋长叹了一口气，眼中的愤怒难以掩饰，若不是南康公主求情，张先旺早就身首异处。
三十万百姓因土地兼并被活活饿死，就这个罪名，朱元璋完全可以灭了张家九族。
既然张家人没把百姓的命当命，那他也不会把张家人的命当命。
“张先旺还没有老糊涂，知道真正感谢的人应该是南康公主，念他是有才之人又不是李党，暂时留下他这条命也没关系，随他去吧！
让他到宝庆府好好反省，年纪也不小了，留在宝庆养老对他来说也不是坏事。
毕竟他留在宝庆朕放心，不会贪赃枉法。
湖广这盘棋，朕对张先旺已经失去了兴趣，相反，那个叫李翰林的县令倒是有几分魄力和能力！
标儿，你说呢？”
朱标一直在旁边听候吩咐，见朱元璋问起，眼神中也闪过一丝丝惊讶和敬佩：
“为了伸张正义一个八品知县竟然敢打四品知府，着实大胆。在标儿看来，地方确实需要这样大胆的悍吏，如若地方都是这种悍吏，大明必定会再创盛世，千秋万世。
儿臣认为，这样的县令该重用，该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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