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正好是周末，祁子夏起了个大早。
她换上了轻便的牛仔裤和T恤，从行李箱里拿出了收藏已久的嬴华高中毕业纪念的帆布袋，扫了辆共享单车往学校方向骑去。
她住的地方离高中并不近，有六公里。
好在江市的五月初还很凉快，七点钟太阳刚刚冒头，温暖和煦。迎着江边的微风，祁子夏感到了久违的惬意。
祁子夏骑了大半的路程，就按导航的提示，从沿江路拐了进去。
临近高中，学校附近的小街小巷如今已经变得十分规整，好些弄堂巷子都已不见踪影。
而唯一不变的是这里浓郁的市井气息。
祁子夏顺着模糊的记忆往前拐了个弯，一棵颇有年代感的挺拔大树便直晃晃地出现在眼前。
一股莫名的情绪涌上了祁子夏的心头。
这棵大树当年可是被戏称为嬴华高中的“校树”，承载了很多嬴华的故事。
每到午休和放学，这里总会聚集一大群高中生。
有的学生是来买小吃的，树根底下经常有很多附近的居民在摆摊售卖自己做的糕点、糖水和夏天解暑的冰棍。
还有的学生就是单纯来乘凉，顺便看看新八卦。
因为这棵大树根部有个大树洞，很多学生会把自己难以启齿但又想匿名倾吐出去的心事写在纸上偷偷放进去。
其中不乏告白的情书、对老师的吐槽、对考试的祈祷……
当然，还有胆子大的人，直接署上了自己的大名，然后指名道姓地给对方告白。
吃瓜群众看到这样的信，一般都会聚众起哄，然后将信息迅速传遍校园，还会顺道把信交给当事人。
说来有点羞耻，祁子夏当年也往树洞里扔过一封信。信上的内容是：“qzx和sy要永远在一起”。
嗯，就是那种非主流的名字缩写的告白信。属于胆小鬼的无声祈祷。
事实证明，这棵树只是一棵普通大树，它满足不了少女的祈祷。她和苏煜最终还是渐行渐远。
祁子夏将车停在学校附近，随便找了一家早餐店吃了早饭，然后慢悠悠地散步到了校门口。
学校大门已经重新修整过了，变得更加醒目大气。
让祁子夏意外的是，门卫居然还是她当年上学时的杨大叔！
拜苏煜所赐，她曾经被迫和杨大叔打过很多“交道”。
那时候，苏煜还是一个叛逆少年，经常逃课去网吧打游戏。
祁子夏迫于他的威逼利诱，也经常跟着他爬墙去网吧，美其名曰“放哨”。
很不幸的是，祁子夏那为数不多的几次被迫逃课都被杨大叔发现了。连带着被当成问题少女，跟着罚站管教。
现在回想，自己谨慎而规矩的人生里，为数不多的“叛逆”全都在少年时候稀里糊涂的用光了。
“嘿，姑娘，回母校参观啊！”
祁子夏刚到门卫室外面，杨大叔就热情地打招呼了。和之前一样，声音还是那么嘹亮。
“你这纪念袋得是好几年前的吧？老校友了？”
祁子夏看着杨大叔亲切的笑脸，原本有些低落的心情也感染上了些热情。
她熟络地和他回应，听他讲着这些年嬴华高中的变化。
仿佛回到了多年前，杨大叔也是这样热切地给被逮住的她和苏煜讲授人生道理。
杨大叔当然是没有认出她来。寒暄过后，祁子夏本想直接走进学校。
但是她看了看周末空荡的校园，最终选择和杨大叔聊聊黄姚被校园霸凌的事件。
“黄姚那孩子啊，唉真是可惜。”
“这个时期的孩子就是敏感叛逆，大人们还是不要多管闲事，一些小事就该让它过去。”
祁子夏看着杨大叔一脸惋惜的样子，很快就抓住了重点。
“小事？校园霸凌应该算是校园里的大问题吧……”
杨大叔听完无奈地笑了一下。
“你们说的霸凌我不懂。但是事发那天就在校门口附近，我可是看得一清二楚。不过是几个小孩放学后调侃了两句罢了，就被黄姚妈妈上手逼着下跪道歉……”
祁子夏面露惊讶，看着杨大叔认真的表情又不像是说谎。
“那几个小孩说了什么？”
“好像是‘高中还要妈妈接，妈宝女’、‘不要讨论，他家惹不起’之类的。这不就是日常的嘴碎八卦吗？”
杨大叔摇了摇头，坐下喝了口水。
祁子夏附和了几句，和杨大叔道了谢就进了校园。
对于杨大叔说的话祁子夏好像没有过多的意外。
毕竟作为一个还算是敏锐的心理治疗师，她从一开始就知道江婷好像在隐瞒着什么。
就像一开始决定和江婷合作一样，祁子夏现在也依然选择相信江婷。
其一是，她确实没有别的办法了。
其二是，她在赌一个妈妈对女儿的爱，这份爱祁子夏真切地在这对母女身上看到过。
就像祁子夏那个多次将她推进深渊的妈妈。
哪怕彼此遍体鳞伤，祁子夏还是愿意相信，在某些决定的背后，有妈妈对她的母爱在作祟。
祁子夏不紧不慢地逛了一圈校园，最终停在了操场边上那一大片荒地前面。
这块荒地很大，对比一看，几乎就是嬴华高中操场三分二的面积。
一边是现代化的塑胶跑道和球场，一边是未开发的荒地，显得多少有点怪异。
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这块荒地居然还在。
荒地上布满了密密麻麻的杂草，杂草间装点着大片橙红玫紫的野花。
那是石竹花。
祁子夏看着眼前这片没有什么变化的荒地，摸了摸颈间的项链。
静默了好一会儿，才转过身，往校门口走去。
远远地，祁子夏看到前方走来了一个身穿白色裙子的女人。
女人披散的卷发在微风中荡起，她脚底踩着细细的高跟鞋，走起路来摇曳生姿。
她们相对而行，越走越近。
随着女人的脸在祁子夏的眼中慢慢变得清晰，一个张记忆中少女明媚的脸蛋，瞬间浮现在祁子夏的脑海里。
而女人此刻也注视着祁子夏，呆愣地站着。手中没拿稳的纸被风吹落了一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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