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外婆将回礼的东西收拾好了，拉了个小板凳坐下：“这屋里暖和，咱们娘几个在这里坐着说说话。”
冬日天阴冷的，厨房里灶台里还有灰烬，比堂屋里暖和不少。
堂屋里，娄老头听到苏怀廉这般说，有点迟疑：“怀廉侄儿，要找合适的，就得不停相看。我孙女这个年纪开始就相看的，少啊！这个年纪就开始相看的人家，都不怎么讲究。媒婆也会看人下菜碟，要是也这么看我们家，那可不会给介绍好人家哩！”
娄老头说的也在理，他想了想，又连连摇头，猛嗦了一口烟袋杆子。
苏小舅笑笑：“远在天边，近在眼前，我两个外甥，年龄都比你家玉娥大两三岁，年纪上也合适。你就没有看上的？”
苏外公抬头看看儿子，又低头给两位老伙计倒茶，完全不搭话，他就知道，老二肯定心里有成算了。
谁知娄老头一听，更是连连摇头：“不成不成！我家玉娥读完初中，也没考上高中，配不上配不上！你那两个外甥，多好的学苗子啊！我家玉娥农村户口，种地的泥腿子！不行，不行！”
苏小舅笑：“娄老叔，您怎么还妄自菲薄呢？嫁孙女的时候，您老别不舍得嫁妆就成了。”
娄老头一脸严肃，又转向苏外公：“苏老哥！您瞧瞧您小儿子的话！就算我孙女有嫁妆，那也配不上啊！”
说到这个，娄老头又开始感叹，门当户对的重要性，说他家老伴桂奶奶，就是因为嫁给他，吃了多少苦头。要不然啊，现在说不定跟着哥哥，嫁给哪个大户人家，在哪里吃香的喝辣的呢！哪像现在啊，还要帮着家里干活，从来都闲不住。
娄老头又说：“下嫁不合适，闺女吃亏。可是高嫁了，闺女心里苦啊，两个人那能说话说到一起吗？现在玉娥年纪小，看着长相伶俐，那要是以后老了呢，不好看了呢？那不是越看越生厌！”
想起这是从苏家外孙扯出来的话头，娄老头又连忙解释道：“当然了，苏家的外孙，那肯定都是人中龙凤，不会这样做。可咱玉娥配不上啊。”
娄老头的话一点错都没有。不说姜学军了，人家是个中专生，分到化肥厂当技术员，那是干部身份。
关键是，姜学军人长得也好，清朗俊秀，一看就是个文化人。
娄老头摇头叹气：“你就说学军吧，我估摸着刚去化工厂上班，就得被人家大领导看中，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对——乘龙快婿！要是能给我当孙女婿，我做梦都能笑醒！可惜啊，这不现实啊！”
苏外公忍不住说道：“娄老弟，你啊，就是妄自菲薄！”
娄老头又说：“苏老哥，你这些家孙外孙外孙女，一个个的，看着就让人眼馋啊！就说邱主任家的安明吧，高中生，到时候随便哪里招工也能考上正式工。那也是端铁饭碗的！”
自从夏天闹了那一出丑事，苏怀秀又在娘家住了很长时间后，邱玉山现在来岳家，越发的陪着小心，他可算看出来了，真正拿他放心上，在意他的，只有自家老婆孩子，别人都冲他手里的东西来的。
娄老头是岳父的老交情，即便是个泥腿子，邱玉山也不敢小觑，连忙摆手笑说：“娄叔，您可别这么说。安明还在读高中，以后怎么样还难说哩。”
苏小舅心里默默起了一卦，心说，即便这次不说破，外甥姜学军对娄玉娥已经起意，他也就不再拉郎配了。
想要娶媳妇，自己不得费些心思？都靠长辈张罗，就跟喂饭一样，喂到嘴边？那他以后也不一定懂得珍惜。
苏小舅笑着圆场道：“娄老叔，行，我听您的，不给你家玉娥介绍。孩子们要是有缘，别人拉也拉不开。”
娄老头：“我啊，反正不管怎么说，我做了那个梦，玉娥要是想找个外地的，我死活都不能答应。至于别的，就算找个没什么大出息的，只要不在家里懒尸，我老头养着他都行！”
娄老头说的躺尸，那就是当地的土话，这人懒到家了，天天在家里躺着，饿的还剩下一口气，那也不会出门干活的。
孙老头在旁边吃了半天的瓜，又听苏怀廉那般说，已经猜到苏家哪个外孙怕是惦记上娄家孙女了。姑娘长得那真是百里挑一，他说句不违心的话，要不是自己孙女婉清一直读书，整个人气质出尘，单看长相，那还真是比不上娄家那孙女。
孙老头笑：“娄老弟，你啊，你回头看看你这大半辈子的路，总有些这样那样的意外。有些是好的意外，那是惊喜；有些是坏的意外，那是惊吓；儿孙自有儿孙福，你担心那些也没用，你把心放到肚子里，有你惊喜的那一天。”
苏外公也点头：“娄老弟，你啊，能做那么个梦，说明老天爷偏疼你，提前来给你提个醒。你说这不是好事？”
他们这么一说，娄老头的眉头瞬间舒展开了。
此时，姜学军几个人还在瞎聊，也不知道怎么的，话题就聊到了走访调查上。
姜学军提到，他年后上班，要下乡走访调查，看看化工厂出来的肥，对产量帮助到底有多大。
姚继宗在一旁听着这些，差点忍不住冲表哥翻个白眼。
邱安明在一旁看到了，问他：“阿宗，你眼睛不舒服？”
姚继宗：“没事，我就是想，今年过年还没有踩高跷唱大戏的。想起他们脸上涂那么多东西，我就觉得眼睛不舒服！”
邱安明不明就里：“去年还有庙会，今年没听说啊。估计咱们看不到了。”
姜学军当然明白，这是表弟阿宗说他演戏呢，他伸手搂过阿宗的脖子，将人夹在胳膊底下：“阿宗，想看人唱大戏啊？我帮你打听打听，实在不行，到时候我装一个戏匣子，让你天天听！”
姚继宗明白了，表哥不想让娄玉城听出什么来，这是在用戏匣子换他闭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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