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敏药渐渐起作用了，顾清宇身上的红疹渐渐消退，他的手也老实了。他环住苏俏的腰，把头埋在苏俏的脖颈间蹭来蹭去，仿佛他也变身成为图书馆门前的那只小猫了。
“好啦好啦，怎么跟孩子似的，快坐好吧！”苏俏点点顾清宇的额头，催促着他坐起身。
顾清宇把双手放到轮椅扶手上，往后仰头，带动着身体朝后，苏俏又推了他一把给了他一些助力，让他靠在了轮椅靠背上。
时间还早，顾清宇邀请苏俏一起看书，苏俏摆摆手，“你也别坐着了，趁着还有力气，站一会儿减减压吧。”
顾清宇有点不情不愿，但也没道理拒绝。
苏俏推着顾清宇来到阳台，阳台的栏杆正好能当顾清宇站立的扶手。
苏俏在旁伸着手，做好了随时护卫的准备。
停好轮椅，顾清宇先把双腿搬下来，然后双手勾着栏杆，调整好合适的姿势，用力一拉离开了轮椅。但仅仅这样还并没有完全站起来，他的身体还是佝偻着的。顾清宇双手扒着栏杆往上挪，慢慢直起腰来。
视线一点点抬高，顾清宇终于站了起来。
他依靠自己的力量站立的姿势并不好看，手指蜷曲着勾在栏杆上，身体有些晃动，双腿还有些打弯。但和过去相比，顾清宇已经很满意现在的状态了。
顾清宇的头一直低着，因为下半身没有知觉，他如果不看着地面的话，会觉得自己好像踩在棉花上，特别没有安全感。
“顾清宇，你试试走走呗。”想起中午顾清宇走路的情景，苏俏忍不住提议。
“往哪儿走，爬栏杆上啊？”顾清宇面对着栏杆，的确无路可去。
“你侧着身走呗！”苏俏站在顾清宇身旁侧身，单手搭着拉杆，示范了一下。
顾清宇试图转身，一只手还没完全放开的时候，他就大喊：“不行不行——苏俏，我要摔倒了！”
其实顾清宇的身体并没有更剧烈的晃动，他只是自己在害怕转身这件事。
苏俏弯腰钻进了顾清宇的臂弯，“你放心转身吧，有我撑着你。”
顾清宇没有放弃的借口了，不得已，他提了提右半边身体，向右转了过来。
“好样的，顾清宇。你一边扶着栏杆，一边扶着我，往前走试试。”苏俏鼓励道。
顾清宇真的开始提身体、抬腿抬脚，往前挪动了几公分！
这是历史性的距离啊！
中午走的那几步路，是两个男生架着他，而现在，只有苏俏一个人扶着，那么下次——是不是自己一个人也可以走了！
顾清宇兴奋起来，又往前成功挪动了一点点距离。
双腿不争气地痉挛起来，带动着身体有了剧烈的晃动。怎么办，继续站着，还是坐回轮椅？
顾清宇低头看着自己抖动的双腿，并不想顺了这双废腿的意——他还是想站着，不愿坐回轮椅。
直到苏俏自己都觉得站立时间过长，怕顾清宇身体受不了，主动用脚把轮椅勾到了顾清宇身后的位置，顾清宇才坐到了轮椅上。
“怎么样？”苏俏问道，“累不累？”
顾清宇靠在轮椅上长舒一口气，“苏俏，我觉得我马上就能健步如飞了。”
“想什么呢你？”苏俏拉过顾清宇的手，摆弄着他微微蜷缩的手指，“你路都不会走，还想飞呢？”
“话不能这么说，”顾清宇闭上了眼睛，“人总要有点梦想的。”
还真是梦想——刚受伤的时候，顾清宇总是梦到自己在走路、在跑步，只是受伤久了，连梦里的自己都坐上了轮椅——他已经接受了自己瘫痪的现实。
可是接受归接受，这不意味着他不想改变。尤其是这段时间以来，顾清宇明显感觉到自己的进步，相信不久的将来，他一定可以取得更进一步的成功。
而什么算成功——顾清宇觉得，只要比现在的自己强，就是成功。
苏俏帮顾清宇按了一会儿手指以后，推着他的轮椅到床边，自己坐上了床，然后把顾清宇的腿也抬起来搭到了床上，方便自己给他进行按摩。
顾清宇任由苏俏摆弄着自己的双腿，自己又想起了专业的问题，他跟苏俏商量，“你说我辅修一个专业怎么样？”
苏俏熟练地给顾清宇按摩双腿、双脚，“你想辅修什么专业？”
“英语。”顾清宇说道，“我英语底子挺好的，而且本身对英语也比较有兴趣，最主要的，比对我现在的专业有兴趣多了。”
“你之前不是想继续转专业吗？”苏俏问。
“我问过老师了，转专业手续比较麻烦，而且我已经转过一次了，再申请转专业不现实。申请辅修倒是容易一点。”
“那挺好的呀。我支持你。”苏俏甩了甩自己因为按摩用力而有些酸胀的手指，“但是顾清宇，那样你会不会很辛苦？”
顾清宇摇摇头，“别人能出门玩的时候，我不能，我不就比别人多了很多学习时间吗？”
苏俏戳了戳顾清宇的脚心，“可是别人不用半夜醒来翻身。”
说起翻身，苏俏还是很心疼顾清宇的。
她见过顾清宇自己翻身的模样，常常是上半身翻过去了，下半身还“平躺着”。可是不翻身又不行，如果长时间保持一个姿势的话，很容易生褥疮。
“没办法——”顾清宇叹口气，“我这副身体已经这样了，好在现在比以前强多了。我刚出车祸那会儿，你是没见到，全身都不能动，我甚至以为我从脖子往下全身都瘫痪了。”
说着，顾清宇伸手在脖子处比划了一下，“还好我受伤位置没有那么高。”
苏俏把顾清宇的鞋重新穿在他脚上，又把他的双脚放回轮椅踏板，“别想了，那些事都过去了。你会越来越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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